“郎君!
郎君!
中了!
是前三甲!”
上楼的脚步声也随着说话的人变得欢快起来。
虹香和小卓激动地推开房间门才发现,江宜桦在书案前坐得笔首,一如既往地在纸上画着奇怪的东西,老僧入定般丝毫不受外界扰乱。
他们的郎君并未有多欣喜,似乎早有预料到这个结果。
虹香本就是个正值豆蔻年华的天真少女,脸上喜悦更是情难掩饰,上前自顾自说着:“明日陛下在曲江池畔设宴,新科进士都要前去赴会,到时候少不了一堆王侯子弟衣着翩翩,咱们可不能输了去!”
说罢就要拉起江宜桦去街上采置新衣。
江宜桦轻轻扯下虹香拉住自己衣袖的手,叹了口气:“虹香,我本出身寒门,却于登科后贵衣华服加身,招致太多目光许是害多于利。
另是新科进士们皆有礼部所制办的吉服,无需忧恼。”
虹香也不是完全被欣喜冲昏了头脑,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家小郎君的考量,连忙背过身去,试图遮掩脸上爬升的一抹愧色,“哎呀,是我思虑不周”。
“不过顺利登科是该好好庆祝一下,你与小卓上街去购置些酒菜罢。”
江宜桦走到虹香面前,笑着对此刻仍旧羞愧难当的婢女吩咐道。
虹香和小卓飞快地奔上街,他们打定主意要去买丰泰楼的炙鹿肉,因为有传闻它家这道菜可是上奉过皇家家宴,荣幸进入过“御腹”之中。
长安西市金丝巷巷口处,朱漆大门上方悬挂着“炙香千里”的匾额,院中植满各色名贵花草,门前往来食客络绎不绝。
还未近前便闻到油脂与孜然的焦香,看来其匾额倒是未得作假,小卓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反而开始担忧起来此行是否能买到这飘香炙鹿肉。
因为丰泰楼楼前己聚集众多食客,看样子都是在等着买此佳肴。
虹香拉着小卓挤入人群,好不容易从店小厮那取到号牌,遂安下心来等待叫号。
可是望着前头人还这么多,也不知道何时才轮到他们。
于是,为了早些归去,虹香和小卓商量,余小卓在此候着,自己则去东市再买些胡麻饼和兰英浆。
丰泰楼里请的多是西域来的胡人厨子,后院厨房的炭火炉有二十鼎。
胡人厨子手脚麻利、厨艺高湛,只见其手持鎏金弯脍刀,将腌制好的鹿肉切成薄片,每一片几乎能透过光去。
再以麦粉裹之,用松木炭文火炙至“面酥肉嫩”,后猛火燎烤,点染少许苦艾酒,最终淋上一层红酥便大功告成。
“都给我家二郎让开!”
远处突然传来的怒喝声引得众人纷纷回头,原是当朝礼部尚书郑伯延的次子郑仕炜。
两名侍从拨开堵在楼前的食客,护着郑仕炜进了丰泰楼。
无人敢怒,更不敢斥其无礼。
毕竟权势向来是制定规则的朱砂笔。
郑仕炜接过掌柜递来的上乘白茶,尝了小口便皱眉搁至一旁。
“二郎今日要尝什么,小人这就命后厨去准备。”
“橙酿蟹可有?”
“二郎,如今正值芳菲之际,哪里有蟹可捉,只怕捉来也无甚膏脂啊。”
掌柜万不敢得罪郑二公子,只是眼下西月天里真的是难寻蟹儿,“不过近来小店新到一批幽州雪原角鹿,其肉鲜美可口,经过烹炙更是脆如春冰、香嫩滑爽。
二郎可赏脸尝尝否?”
郑仕炜摆摆手,神色有点着急,似乎不愿在此过多停留。
“本公子也不是不讲理的人,那便速速来份这炙鹿肉和碧芳醁罢。”
掌柜立马领命去安排。
他从椅子里起身,掸掸衣服后才想起没吩咐这掌柜需得装食盒带走。
遂给侧立于一旁的田西吩咐了一嘴,让他跟上去看着并拿食盒打包好。
幸好丰泰楼离东市不远,虹香此刻己经手挎一篮物什回来了。
号牌也正正好轮到小卓。
小卓刚要把号牌递上前去取食盒,不料食盒却被田西从小厮手中劫走。
初来长安,小卓还不知眼前的家仆是自己招惹不起的,欲与其讲理,还未开口便遭对方一脚踹翻在地。
他的脑袋恰好磕到门口石狮子的底座上,鲜血登时染红了面庞,人晕了过去。
而田西早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虹香从后边费力地挤进来,就看到小卓满脸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顿时火气大起。
但深知自己一个小姑娘毫无拳脚,硬碰硬怕是不行,索性放声哭嚷起来,其声悲恫,其泣凄凄,很快便吸引一众围观者。
孟鹤汀今日本是在丰泰楼庆贺几位友人登科之喜,怎知饭毕出来见不少看客都堵在门口,竟是出去都难。
只好令侍从德安上去开出一条路来。
德安生的魁梧高大,一双剑眉下黑黝的眸子更是叫人好生不敢惹。
谁知凌厉的目光还没完全扫向看客们,众人便作鸟雀散开了。
虹香泪眼乍看到又冒出一个德安这样的“恶煞”,原想故技重施继续哭嚷,小嘴刚瘪下还未来得及嚎啕,却被一道温和的声音打断。
“小娘子,何事值得如此啼泣?”
来人一身烫金暗纹紫袍,玉簪垂旒,气质不若寻常。
正是靖安侯府的小侯爷——孟鹤汀。
老侯爷孟羽因早年北上平定苍梧关之乱时,左肩中箭,虽救治及时但箭上淬的部分赤乌毒却渗进骨头,每至阴冷寒湿之际发作,发作时如万千蚂蚁啃噬,疼痛难当。
是故老侯爷早早传爵位给孟鹤汀,携夫人隐退去了高阳郡。
“因为皇城没有王法……”虹香偷偷睨了一眼,对方肯定是哪个王孙公子,在不清楚对方底细前还是不乱言语为好,所以支支吾吾说了半句后便不敢再往下说。
站在孟鹤汀身后看戏的夏昭只想早点摆平回府,看出虹香有所忌惮不免出言劝解:“小娘子且道来罢,这位可是靖安侯府的孟小侯爷,足以帮你讨回公道的。”
“多谢小侯爷!
此番是在下的婢女无知冲撞诸位了,并无公道需讨。”
江宜桦在流华馆中迟迟未等来小卓和虹香,料想许是他们遇上麻烦了。
出门寻找,发现金丝巷这处围了一群看客,其中间果然是自己的侍从和女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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