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坠在琉璃瓦上时，苏瑶正将浸透冷汗的绢帕塞进袖袋。
李嬷嬷推门进来的瞬间，她闻到了对方身上若有似无的安息香——与昨夜帝王袍角沾染的龙涎香截然不同。
"小主这礼行得比东市屠户还粗鄙。
"李嬷嬷的檀木戒尺敲在青砖上，惊得铜雀炉里的银丝炭都炸开火星。
苏瑶垂眸盯着自己颤抖的指尖，昨夜被玉牌划破的伤口还凝着朱砂。
系统幻化的小狐狸蹲在博古架上甩尾巴："她让你顶着青瓷碗练福身礼时，碗底抹了松油。
"苏瑶第三次摔碎茶盏时，李嬷嬷的戒尺终于抽在她膝弯。
剧痛中天灵盖突然针刺般发麻，她看到李嬷嬷鬓边金镶玉步摇晃出三重虚影——是"天机窥"被疼痛激发的征兆。
"沈婉仪当真是谨慎，竟派教习嬷嬷来验我的守宫砂......"苏瑶借着整理裙摆拭去冷汗，余光瞥见李嬷嬷腰间坠着的双鱼玉珏。
那玉珏边缘的沁色分明是浸过麝香才会有的青灰纹路。
小狐狸突然炸毛："她要让你跪钉板！
"苏瑶在戒尺落下的刹那猛地攥住李嬷嬷的手腕。
朱砂未愈的伤口蹭过对方袖中暗袋，竟扯出半截绣着合欢花的绢帕——正是沈婉仪惯用的苏绣针法。
"嬷嬷这安息香熏得人头疼。
"苏瑶突然绽开梨涡，指尖划过李嬷嬷掌心的老茧，"听闻沈娘娘宫里的钉板是西域贡品，不知比教习所的如何？
"李嬷嬷瞳孔骤缩的瞬间，苏瑶听见她袖中传来极轻的机括声。
残卷在袖袋里疯狂震动，将《宫廷生存法则》第二章的内容拓印在她视网膜上：教习嬷嬷不得私携刑具。
"小主慎言！
"李嬷嬷猛地抽回手，戒尺却再没落下来。
苏瑶望着窗棂外飘落的合欢花瓣，突然想起昨夜帝王甩袖时，那片沾着龙涎香的残页正巧盖在沈婉仪的绿头牌上。
当暮色浸透三十六宫阙的飞檐时，苏瑶将最后一块冰帕敷在渗血的膝盖上。
小狐狸蜷在妆奁里舔着爪子："沈婉仪三个月前刚小产。
"铜镜突然映出李嬷嬷鬼魅般的身影，苏瑶指尖的玉牌"当啷"落在妆台上。
那抹朱砂正巧盖住镜中人的喉结位置，与守宫砂褪色前的嫣红如出一辙。
"明日卯时二刻，小主该学烹茶了。
"李嬷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银针，苏瑶盯着她转身时扬起的裙角——那里藏着半枚沾着胭脂的鞋印，正是今晨在文渊阁阶前见过的凤尾纹样。
小狐狸的尾巴扫过滴漏壶的刻度："萧煜要你卯时三刻奉茶。
"（续写部分）铜漏滴到卯时三刻，苏瑶腕间的青玉镯磕在鎏金茶碾上发出脆响。
李嬷嬷掀开茶釜盖子的刹那，她看见对方袖口沾着文渊阁特有的松烟墨——那抹黛色正与凤尾纹鞋印的胭脂红融成诡异的灰。
"雪顶含翠要用八十度山泉水。
"李嬷嬷将银匙往苏瑶手背重重一压，滚烫的匙柄立刻在她虎口烙出红痕。
小狐狸从青瓷茶罐里探出头，毛茸茸的尾巴扫过罐底某处凸起。
苏瑶佯装取茶叶，指尖触到罐底冰凉的金属机关。
天灵盖突然传来熟悉的刺痛，她瞥见李嬷嬷耳后新结的痂——正是三日前被金簪划破的形状。
"昨夜雨疏风骤，沈娘娘宫里的合欢花可还开着？
"苏瑶突然将滚水注入错金壶，蒸腾的水汽模糊了李嬷嬷瞬间绷紧的下颌线。
茶针挑开第二层暗格时，她嗅到了混在茶香里的藏红花味。
李嬷嬷的檀木戒尺"啪"地打在案几边缘："小主这茶筅打得像搅猪食。
""比不得嬷嬷袖中机括精巧。
"苏瑶突然捏住对方欲抽回的右手，拇指重重按在虎口陈年刀疤上。
昨夜残卷浮现的《掖庭录》写得清楚，先帝朝有个右手带疤的宫女曾往淑妃茶里投毒。
铜壶盖突然被蒸汽顶得叮当乱响，苏瑶借着添炭的机会，将藏着麝香粉的茶罐撞翻在地。
五色丝线捆扎的料包摔裂时，李嬷嬷惨白的脸色比窗外的残雪还要透上三分。
"凤尾纹踏雪无痕，倒是比合欢花耐看。
"苏瑶拾起碎片轻敲案角，看着对方瞳孔里晃动的烛火突然爆开火星。
她腕间的守宫砂隐隐发烫，提醒着天机窥又在消耗气血。
小狐狸突然跃上博古架叼下一卷画轴，展开正是沈婉仪亲绘的《雪梅图》。
苏瑶轻笑一声，将滚茶泼在画上氤氲的落款处——"丙寅年冬"的墨迹遇热竟显出朱砂修正的痕迹，而真正的沈婉仪，去岁腊月才入宫。
李嬷嬷踉跄后退撞翻竹篾茶筛，三十八种茶叶混成刺目的斑斓。
苏瑶扶住案几才稳住晕眩，舌尖尝到腥甜的血气。
她知道自己此刻眼尾必定泛着天机窥发作时的淡金纹路，像极了帝王冕旒上摇晃的东珠流苏。
"教习嬷嬷私授嫔妃禁药，按例当杖八十。
"苏瑶将藏着机括碎片的茶罐踢到对方裙边，袖中滑落的合欢花帕子恰好盖住泼洒的藏红花汁，"但若嬷嬷愿教我真本事......"暮鼓响到第三声时，李嬷嬷留下的鎏金拜帖在炭盆里卷成灰蝶。
苏瑶摩挲着新得的羊脂玉茶匙，匙柄内侧的"珏"字被烛火照得忽明忽暗。
小狐狸蜷在暖笼上舔着爪子："萧珏的书房也有这种双鱼纹茶具。
"妆奁最底层突然传来纸张脆响，苏瑶展开那张被茶渍浸透的《宫廷采买录》，"丙寅年冬"那栏的朱砂批注己然晕开。
原来沈婉仪篡改入宫年份那日，正逢三皇子萧珏督办户部年账。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细雪时，苏瑶将淬过毒的银簪插进发髻。
铜镜映出她唇角梨涡里晃动的烛光，像极了那夜帝王掷在沈婉仪绿头牌上的朱砂墨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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