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时节，山野里草木疯长，青翠得仿佛能滴下水来。
微风掠过林间，树影斑驳，落下一地晃动的光斑。
齐辛沿着一条窄小的山路走着，身上的黑色长衫带着些风尘味。
他拎着一只竹篮，里面放着些供品，刚从祖坟回来。
他不常回乡，只有祭祖时才会来，每次不过三五日，转眼又回到外面的世界去。
他脚步沉稳，低头正想着心事，忽然前方传来一声轻微的惊呼。
他抬眼望去，林间一小片空地上，有个小孩正站在一块石头上，双手抱着脑袋，身体微微发抖。
齐辛眯了眯眼，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一条青蛇盘踞在石头下方，吐着信子，蛇身青绿，与林中的草色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他并不急，目光落在那孩子身上。
是个男孩，八九岁的年纪，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裳，头发有点乱，脚上蹬着一双破旧的布鞋。
此刻他紧紧盯着那条蛇，眼里既有害怕，也有戒备，但更多的是隐忍的倔强——他没有哭，甚至没有叫人帮忙，只是站在那儿，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兽。
齐辛微微蹙眉。
他并不觉得这孩子是本地人，村里没见过。
他弯腰捡起一块石头，随手一掷，石头精准地砸在蛇身前方的地上，青蛇受到惊吓，迅速游走。
“下来吧。”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那孩子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迟疑地跳下石头，鞋子踩在草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
他站定后，抬头看着齐辛，眉毛微微皱起，似乎在思考什么。
齐辛挑了挑眉：“你是谁家的孩子？”
男孩抿了抿嘴，犹豫了一瞬，答道：“我叫苏念。”
“苏念？”
齐辛重复了一遍，目光扫过他的衣着，“你不是这附近的。”
苏念没有说话，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指尖在衣角上揉了揉。
齐辛大概猜到几分。
离家出走的孩子，他见过不少。
他没再多问，只是叹了口气，道：“跟我走吧，天快黑了。”
苏念抬起头，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齐辛的五官极漂亮，眉目深邃，眼尾微微上挑，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
但他站在那里，沉稳可靠，像是一棵稳稳扎根的大树，让人本能地觉得安全。
苏念迟疑了一下，小声问：“你是好人吗？”
齐辛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你遇见过坏人？”
苏念没说话，但他的眼神己经给出了答案。
齐辛收起笑意，没再追问，只是伸出手。
苏念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齐辛的手很大，手掌温暖干燥，握住他的那一刻，苏念竟有种奇异的安定感，像是漂泊在外许久，终于抓住了一根可以依靠的绳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树林，天色渐暗，山间有风拂过，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苏念轻声问：“你叫什么？”
齐辛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温和，声音低沉：“齐辛。”
这名字苏念默念了一遍，悄悄藏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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