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七日·惊蛰后第三场雨·存活期倒计时217天**晨雾攀附在住院部三楼窗棂时,林深正用棉签蘸着碘伏擦拭棋盘。
黑曜石棋子映出他青筋微显的手背,那些潜伏在皮肤下的紫色淤痕如同凋落的紫藤花瓣——这是上周骨穿留下的纪念品。
他执起白子轻叩天元,金属器械推车的轱辘声恰在此时碾过走廊。
护士站传来葡萄糖安瓿瓶碎裂的脆响,混着实习生苏晴的低声惊呼。
林深不用抬头就知道,那个总是穿反护士服的青梅竹马,此刻定是红着脸在收拾满地狼藉。
他摸出白大褂口袋里的止吐药,就着昨夜凉透的大麦茶咽下,喉结滚动时牵扯到锁骨下方的输液港,一阵细密的刺痛。
中庭的晚樱正在暴雨前作最后狂欢。
重瓣花朵砸在轮椅坡道上,像被揉碎的胭脂信笺。
林深经过消防通道时,看见护工推着终末期病人出来赏花,老人枯枝般的手指接住落英的瞬间,呼吸面罩蒙上了粉色的雾气。
"三十五床!
"中药房的老赵从窗口探出头,"你的茯苓饼。
"油纸包裹飞过取药台,林深反手接住时露出小臂紧实的肌肉线条。
这个每天清晨在楼梯间做引体向上的少年,病号服下藏着令复健科医生惊叹的背肌。
"赵叔,三号煎药室的陶罐又糊底了。
"林深嗅着空气里的焦苦味轻笑。
老赵涨红着脸甩上门帘,却从窗口缝隙塞出个保温杯:"黄芪乌鸡汤,趁热。
"阳光房的藤椅还残留着晨露。
林深展开棋谱时,注意到玻璃移门上的新裂痕——昨夜雷暴的杰作。
他摩挲着那道闪电状裂纹,突然听见胶底拖鞋摩擦地砖的声响。
转过身时,少女的盲杖正卡在门轨缝隙,蓝白条纹的病号服衣角沾着碘伏的锈色。
夏初的绷带边缘翘起细小的毛边,像被雨水泡胀的蝶翼。
她摸索门把手的动作让林深想起实验室里那些趋光性昆虫,明明灭灭的求生本能。
一片樱花乘着气流掠过她耳际,她突然静止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要起风了。
"她说。
林深看着少女耳后细小的绒毛在气流中颤动,忽然意识到这是今天第五次听见这句话。
第一次是清晨扫地的阿姨望着天色自语,第二次来自儿童病房播放的动画片,第三次是苏晴交接班时的抱怨,第西次藏在他偷听的医生会诊录音里。
监护仪的绿色波浪在黄昏时分变得焦躁。
林深数着22床传来的金属碰撞声——那是夏初第七次碰倒水杯。
他合上《角膜移植术后护理手册》,镜片上倒映着少女蜷缩成胎儿的睡姿。
她怀里紧抱的素描本边缘露出半张人脸,铅笔痕迹深深嵌进纸纤维。
暴雨在午夜正式登陆。
林深被监护仪警报惊醒时,先闻到血氧饱和度下降特有的铁锈味。
他按下呼叫铃的手指停顿在空中——夏初的床周正绽放着诡异的蓝光,那是镇痛泵故障时特有的警示色。
"别碰静脉阀!
"他赤脚冲过去抓住她手腕,却摸到满手冷汗。
少女的脉搏在他指尖跳成受困的蜂鸟,睫毛上的汗珠滚落绷带,在锁骨窝积成微型湖泊。
苏晴冲进来时,白大褂下摆还夹着病区门禁卡。
她扯开夏初衣襟贴上心电导联的动作太过粗暴,以至于林深不得不按住少女抽动的肩膀。
"室上速!
准备腺苷!
"苏晴的护士表磕在床栏上,表面蛛网裂痕又添新伤。
林深看着药液被推进纤细的静脉,突然想起上周在病理科看到的标本心脏——那些暗红色的心肌如今正在少女胸腔里疯狂痉挛。
夏初在剧痛中抓住最近的温暖源。
林深的手腕被她掐出月牙状血痕,樱花胎记在扭曲的指间绽放。
他闻到少女发间残留的术区消毒水味,混着自己袖口的雪松气息,在血腥味中发酵成某种迷幻剂。
"呼吸,跟着我数。
"林深的声音贴着夏初耳际响起,"1、2、3..."他数数的节奏恰是《月光》第一乐章的拍子,那些曾流淌在琴键上的旋律,此刻正顺着血脉注入少女濒临崩断的心跳。
暴雨在玻璃上撞出梵高式的漩涡。
当夏初的心率终于回落安全区时,林深才察觉自己的衬衫己被冷汗浸透。
苏晴瘫坐在药品推车旁,胸前沾着葡萄糖液体的胸牌倒映着满地狼藉——打翻的棉签筒、断裂的电极线、还有被踩碎的镇静剂安瓿瓶。
"你刚才哼的是什么曲子?
"夏初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林深正欲回答,却见苏晴突然跳起来捂住他的嘴。
这个动作让三人都愣住了,首到走廊传来巡房医生的脚步声。
月光重新接管病房时,林深在洗手间咳出带血丝的痰液。
镜中人面色红润得近乎讽刺,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在舌根蔓延的铁锈味,是骨髓在无声尖叫。
回到病床时,他发现夏初的素描本掉落在床边。
翻开的那页画着模糊的人形,胸口位置用红铅笔反复涂抹,状似一簇跳动的火焰。
在画纸边缘,有行小字在月光下泛着荧光——那是他用惯的钢琴修正液:"今天遇见了会呼吸的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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