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像被揉碎的珍珠粉末,簌簌落在青石台阶上。
我数着墓碑前积水里的涟漪,第三十七朵水花绽开时,穿黑风衣的男人终于出现在墓园尽头。
他撑着十二骨油纸伞,伞面绘着褪色的螭纹。
这画面与记忆里某个潮湿的午后重叠——父亲临行前也是这样站在门廊下,伞骨投下的阴影恰好遮住他眼角的鳞状纹路。
"苏瞬同学?
"男人在五步外停住,伞沿微微抬起。
我看见他右手戴着青铜指虎,虎口处蚀刻的云雷纹正在渗血。
雨水冲刷着血迹,在青苔上蜿蜒成细小的赤蛇。
母亲墓碑前的白菊突然簌簌颤动。
花瓣边缘泛起焦黑,仿佛有看不见的火焰在啃噬。
这是第七次出现异常,自从三年前父亲消失在龙渊洞,那些游荡在血脉里的东西就愈发躁动。
"你们弄错了。
"我攥紧校服口袋里的螭纹玉佩,冰凉的玉料正在发烫,"苏家最后一个继承人在三年前就死了。
"说这话时,锁骨处的旧伤突然刺痛起来,那道月牙形疤痕是父亲用龙牙匕留下的封印。
男人轻笑时,伞面流转过幽蓝的光。
他伸出左手,掌心的青铜罗盘发出蜂鸣。
盘面二十八宿的刻度开始错位重组,最终定格在亢金龙方位。
罗盘中央浮起血雾,凝结成我学生证上的照片。
"2018年惊蛰,临渊市出现龙形地裂;2021年霜降,苍梧江逆流三小时。
"他向前半步,伞檐雨水突然悬停在空中,"这些异常都发生在你情绪剧烈波动时,不是吗?
"墓园松柏无风自动,松针在雨幕中凝成旋涡。
我后退撞上母亲的墓碑,汉白玉突然变得滚烫。
男人袖口滑出半截乌木刀柄,刀镡上的睚眦兽首睁开猩红双眼。
"小心!
"尖利的金属摩擦声炸响耳际。
玉佩迸发的青光与刀气相撞,迸溅的火星点燃雨帘。
在燃烧的雨滴中,我清晰看到男人脖颈处浮现金色逆鳞——和父亲当年一模一样的鳞片纹路。
燃烧的雨滴悬浮在墓碑之间,每一颗水珠都映出男人扭曲的面容。
他手中的睚眦短刀发出幼兽般的呜咽,刀锋切割过的雨丝竟在半空凝结成冰棱。
我贴着墓碑下滑的瞬间,后颈突然触到某种温热的金属质地——母亲的碑文正在融化,鎏金小篆像活过来的蚯蚓钻进皮肤。
"别碰那些文字!
"陌生的女声刺破雨幕。
淡青色纸伞破空而来,伞骨间垂落的青铜铃铛发出清越鸣响。
即将刺入眉心的冰棱应声炸裂,飞溅的碎晶在雨中折射出万千个重叠的倒影。
穿月白旗袍的少女踏着满地霜花走来,发间别着的翡翠步摇流泻出星辉。
她指尖拈着的符纸无火自燃,灰烬落处,那些躁动的碑文重新归于寂静。
黑衣人脖颈的逆鳞突然渗出黑血,他发出类似蛇类的嘶鸣,身形在雨雾中坍缩成墨色漩涡。
"龙渊学院新生苏瞬,验证通过。
"少女转身时,我注意到她耳后有三枚朱砂痣排列成朱雀展翅的形状。
她抛来一柄缠着红绳的铜钥匙,"寅时三刻,去临渊桥头等第七辆末班车。
"钥匙接触掌心的刹那,锁骨处的疤痕突然撕裂般疼痛。
雨水中漂浮的冰晶开始倒流,墓园扭曲成万花筒般的色块。
最后的意识里,少女的叹息混着焚香气息渗入耳膜:"苏墨白当年偷走的不只是烛龙逆鳞......"醒来时正躺在摇晃的车厢里,车窗上凝结的冰花泛着幽蓝。
穿绛紫色制服的乘务员在核对车票,她手中提灯里跃动的分明是活着的萤火虫。
当灯光扫过我手中的铜钥匙,虫群突然躁动起来,在琉璃灯罩上撞出细密的裂痕。
"果然是苏家的孩子。
"斜对角座位的老者突然开口,他怀中抱着青铜暖炉,炉盖上盘踞的玄武雕像正在吞吐雾气,"二十年前你父亲入学时,也烧毁了半座藏书楼。
"车轮轧过铁轨的声响忽然变得粘稠,窗外风景化作流淌的彩墨。
老者枯槁的手指叩击炉身,玄武忽然昂首喷出水雾,在空气中凝结成浮空的舆图:"记住,在龙渊学院,你的眼泪会变成珍珠,鲜血会凝作琥珀,而恐惧——"剧烈的震动打断话语,车厢如折纸般展开重组。
等眩晕感消退时,我正站在青石垒砌的月台上,面前矗立着九丈高的青铜门。
门扉上盘踞的龙形浮雕缺失了左眼,那处凹陷的形状竟与我佩戴的螭纹玉佩完全契合。
"让开!
"凌厉的刀风擦着耳际掠过。
玄衣少年肩扛苗刀踏月而来,刀柄缀着的白虎尾毛扫过青铜门时,龙形浮雕的鳞片突然层层倒竖。
他眼尾飞溅的几点墨色胎记,随着呼吸幻化成不同的凶兽图腾。
当我的玉佩与青铜门产生共鸣的瞬间,整座山崖开始震颤。
地脉深处传来远古的龙吟,无数萤火从石缝中涌出,在空中拼凑出三百年前的血色预言:当逆鳞归位时,被封印的暴君将睁开第六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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