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庆二十三年的桂花酿得比往年都烈。
萧景琰倚在合欢殿的朱漆廊柱上,指尖捻着片金桂叶。
远处礼乐声隐约传来,他忽然将叶子弹向身后跟着的蓝衣太监:"小顺子,你说北燕人送亲的马队里,藏着多少把弯刀?
"话音未落,东南角楼传来三声鹧鸪啼。
这是明月阁的暗号。
萧景琰眸色微沉,转身时绛红婚服扫过满地落英。
他腰间玉佩突然被桂树枝勾住,露出内层刻着的沙漏纹——这是三年前北境突围时,那位神秘军师留下的记号。
"殿下!
"礼部侍郎提着鎏金提炉慌慌张张跑来,"北燕公主的轿辇己过朱雀门,您该去...""急什么?
"萧景琰随手扯下半片玉佩扔进荷塘,溅起的水花惊散锦鲤,"让新娘子等等郎君,不是闺房之乐么?
"承天门下,慕容昭华扶着鎏金车轼的手指节发白。
十二重绉纱帘幕也挡不住永庆皇城的桂花香,这甜腻气息让她想起三日前在潼关看到的场景——永庆士兵正将沙棘丛连根拔起,那些带刺的灌木是北燕战马最后的粮草。
"公主,合卺酒己备好。
"陪嫁侍女阿诺低声提醒,"可要启用第二套..."车帘突然被劲风掀起,慕容昭华腰间软剑己出鞘三寸,却见个油纸包从天而降。
她下意识接住,温热的触感带着辛辣气息扑面而来。
"永庆名产,五毒椒粉。
"萧景琰倒挂在金丝楠木梁上,婚服下摆垂落流苏轻扫过她眉心,"听说北燕人最善驯烈马,不知公主敢不敢饮这杯合欢酒?
"椒兰殿内龙凤烛爆出灯花。
慕容昭华盯着眼前晃动的金秤杆,盖头下的视线落在对方玄色云纹腰封——那里鼓起的形状绝非玉佩。
她突然抬腿横扫,十八幅湘裙翻涌如血色浪涛。
"叮"的一声,金秤杆撞上她发间木簪。
萧景琰顺势掀开盖头,却见寒光乍现。
他旋身后仰避开剑锋,腰间酒壶甩出琥珀色弧线:"公主好身手!
不如尝尝永庆的醉红尘?
"酒液泼在剑身腾起白雾,慕容昭华瞳孔骤缩:"离人愁?
你们果然在酒里下..."话音戛然而止,她突然嗅到若有若无的沙棘气息,正是从对方撕裂的袖口传来。
殿外忽起骚动,九连盏宫灯次第熄灭。
萧景琰猛地扣住她手腕,温热呼吸擦过耳畔:"现在信了?
你们慕容家的密探,连永庆御膳房的桂花蜜掺了几钱砒霜都查得到,却不知燕然山的泉水根本泡不开普洱?
"与此同时,兵部值房内烛火通明。
崔衍之将密报凑近灯焰,火舌倏地吞没"秋粮"二字。
他转身对阴影里的人躬身:"请禀告大殿下,北境三十万石粮草己换成陈年霉米,只是五皇子那边...""喀嚓"一声,青瓷茶盏在紫袍青年脚边炸开。
大皇子萧景晟碾着碎瓷冷笑:"老五不是最疼惜百姓?
本宫倒要看看,他是先救幽州灾民,还是先保边疆将士。
"窗外忽有惊雷炸响,雨点砸在琉璃瓦上。
长公主萧明璃站在滴水檐下,石榴裙摆沾着泥泞。
她摩挲手中温热的青蚨钱——这是方才暗探从北燕使团马车夹层找到的,铜钱边缘还沾着燕然山特有的赤砂。
"去查查户部最近谁动过江北的漕粮。
"她将铜钱弹进雨幕,唇角勾起冷意,"再给九殿下送坛掺了黄连的合卺酒,就说...是本宫贺他新婚之喜。
"更漏指向戌时三刻,本该热闹的婚宴此刻鸦雀无声。
慕容昭华的剑尖抵在萧景琰喉结,忽然发现他中衣领口绣着沙棘纹样。
那种生长在故乡断崖上的荆棘,此刻却绽放在仇敌的衣襟上。
"你们永庆人..."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怎会知晓沙棘的图样?
"萧景琰忽然握住剑刃,鲜血顺着银纹剑槽滴落在地砖的并蒂莲纹上:"三年前北境大雪,有个小丫头用沙棘枝替我拔过箭毒。
"他染血的手指探入怀中,摸出支干枯的荆棘,"她说这花酿的酒,能暖身..."惊雷劈开夜幕,五皇子萧景睿撞开殿门的瞬间,暴雨裹着血腥气席卷而来。
他左臂绑着的白帛己被染透,掌心的虎符砸在鸳鸯锦被上:"燕然关...昨夜子时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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