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国荒野,月隐云间。
一架马车在官道上晃晃悠悠地前行,轮轴发出断裂前的哀鸣。
“嘶...”陈天醒在颠簸中猛然惊醒,后脑勺重重磕在车厢板上。
他下意识蜷缩脖颈,却被麻绳勒得眼前发黑,双臂被反剪的角度让肩胛骨像要刺破皮肤。
低头看去,自己这具躯体竟像粽子般被绑住,圆滚滚的腰腹被勒出青紫的淤痕,浮肿的小腿在粗麻布下泛着病态的潮红。
这身子...这身子不是我的!
我明明在熬夜改新媒体推文,抽空吃宵夜时,突然剧烈的地震来袭,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大概率是被掉下来的房顶砸死了...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淡了麻绳的苦涩。
这具身体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陈天醒,父母健在,过着吃饭睡觉晒太阳的日子,唯一记挂的是一个月后的魄晶能量测试。
这九魄大陆上最奇特的遴选,无论是否获得魄晶,都能领到救济粮,这对于陈天醒一家来说,可是一个月的口粮。
黏腻的血块突然从鼻腔滑入喉管,他猛地咽下,晕倒前的记忆碎片突然浮现:荒芜的田地里野草疯长,后脑勺传来铁器撞击的钝响,袭击者松垮棉裤下摆扫过他滚烫的脸颊...我是被人一棍子敲晕的!
这是要...绑架我?!
“砰!”
车厢猛然倾斜,后脑撞上厢板的剧痛将陈天醒扯回现实,那股疼痛与被敲闷棍的痛感交织在一起,疼的他呲牙咧嘴,差点叫出声来。
似有若无的茉莉花香传来,陈天醒猛地抽动鼻翼,他借着摇晃的帘影望去,对角蜷缩的身影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精致的鹅蛋脸,高挺的鼻梁,鸦羽长发散落如瀑,麻绳在她身上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与道国人特有的浮肿体态截然不同。
暴殄天物啊...陈天醒暗自腹诽。
道国捆绑专业不及岛国万分之一,若是专业绑匪,此刻该是龟甲缚的香艳场景,哪会像裹粽子般粗糙。
马车突然左转,陈天醒脚尖用力稳住身形,就着惯性用额角挑开布帘。
两个绑匪歪在车辕上,鼾声比马蹄声更沉。
其中一个棉裤下摆松垮地垂着,与陈天醒被袭击时看到的那道模糊影子分毫不差。
他们手中的皮鞭软成烂泥,鞭梢垂在马臀上仿佛随时会滴落口水。
"现在跳下去..."陈天醒舌尖抵住上颚计算着,"马车时速不超过十里,这片土坡比较平缓,是跳车的好时机,就算擦伤几处,也好过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陈天醒正欲起身,余光扫到女子身上。
要把她叫醒一起逃吗?
算了,没准是个累赘,陈天醒摇摇头,摒弃这个念头。
车架某处松动的铆钉正随着颠簸发出"咔、咔"的节奏,像倒数的丧钟。
每次金属刮擦响起时,他就用额头抵住车板借力,肥硕身躯缓缓拱向车尾。
布帘被汗湿的额头蹭开时,夜风卷着腐草味灌入鼻腔。
能见度不足十步的黑暗里,隐约有磷火般的幽绿光点浮动,不知是萤虫还是狼瞳。
左侧草垛在月光下泛着惨白,摔下去能减轻痛感。
变故突生!
车轮突然撞上石块,陈天醒感觉五脏六腑都悬在了半空。
失衡瞬间他本能弓腰,被反剪的双手在背后绞成扭曲的麻花。
下一秒,他摔出车外。
干草垛扑面而来的瞬间,他本能蜷缩成胎儿状,数不清的麦芒如同毒虫噬咬后背。
最要命的是鼻腔灌满腐草酸气,喷嚏即将冲破喉管的刹那,他硬生生用下唇咬住上牙龈,血腥味和痛楚强行镇压了生理反应。
草垛内部传来细碎的啃噬声,不知是田鼠还是甲虫在耳畔逃窜。
他保持着扭曲的坠落姿态不敢稍动,首到马车的轱辘声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他才呼出一口气。
陈天醒刚要从腐草堆里撑起身子,枯枝断裂的脆响便如毒蛇吐信般刺入耳膜。
腥臊气息裹着低吼声漫卷而来,他看见三对幽绿的瞳孔在十步外的灌木丛中亮起,月光恰在此时被浓云吞噬,他只瞥见某种生物扭曲的轮廓。
那生物的脊背隆起如锯齿,每根关节都弯折出违背天理的角度。
陈天醒的指甲深深抠进草垛深处的湿泥,碎草茎扎进掌心的疼痛反而让他清醒。
"嘶——"黏腻的触感突然擦过小腿,分叉的舌头在皮肤上拖出两道涎水的痕迹。
他弓起脊背想蜷缩得更紧些,身后腐草堆却发出细碎的断裂声,仿佛整座草垛都在随着他的动作崩塌。
就在这时,黑暗尽头突然传来车轴的哀鸣。
三团幽绿的光芒骤然熄灭,密集的爪趾叩地声在死寂中炸开,无数细小的节肢动物在草丛中急速退散,像被某种更强大的存在驱赶。
陈天醒的冷汗突然从毛孔喷涌而出,后知后觉地发现舌尖己经咬破,血腥味在口腔里漫开。
"得救了..."他吐出半口血沫,却在抬头时浑身僵首。
那辆马车正碾着碎石块逼近,样式与之前的一模一样,只是更大了些。
月光突然刺破云层,照亮了车夫松垮道袍下摆的暗褐色污渍。
完了,刚出虎穴又入虎口。
陈天醒刚燃起的希望又被冷水浇灭,他强迫自己放松肌肉,像一具被月光浸透的尸体般垂落,连睫毛都不敢颤动分毫。
马蹄声在两米外戛然而止。
"老李..."沙哑的男声裹着浓重鼻音,仿佛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器,"越发糊涂了..."当那人的阴影压下来时,腐臭味先于触感侵袭而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烂鱼腥和陈年汗酸发酵的恶臭。
“药效还在,是掉下来的...”尾音化作哈欠消散在夜风里。
当那只手拽住他后领时,他听见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像是被猛禽叼住咽喉的雏鸟。
陈天醒屏息凝神,却见那人突然撸起左袖,子弹状刺青在手腕之上格外醒目,那绝非寻常墨彩。
最奇诡处当属弹头位置,三枚棱形晶体交叠成冠,边缘渗着星辉般的碎芒。
“一,二,上去!”
陈天醒只觉脖颈一紧,整个人如破麻袋般离地腾空。
天旋地转间,陈天醒后脑再次亲吻车板,喉间炸开的闷哼被硬生生咽下。
沙哑音喘得像破风箱,倚着车辕半晌没动弹,随后拍了拍手,长出口气。
外面传来另一个车夫的声音,“再坚持一柱香就到了。”
沙哑音突然笑出声,那笑声像砂纸磨过枯骨:"嘿嘿,那个美妞肯定会被老大双开。
"他撩开车帘,月光从缝隙里漏进来,照亮了车厢内蜷缩的影子,"这几个嘛,要么做容器,要么砍断西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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