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斩夜蹲在村口的枯井旁,盯着井沿上那道泛黑的指痕。
那是血,干涸的血。
三天前,李婶家的二娃在井边打水,黄昏刚过,人就没了。
第二天清晨,井台上只留下几道抓痕和半截断指。
村里人都说,是夜游的东西把他拖走了。
“阿夜,别看了!”
老村长拄着拐杖走过来,浑浊的眼睛里压着恐惧,“太阳快落了,赶紧回屋。”
陆斩夜没动,手指轻轻抹过那道血痕。
粘稠的触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今晚轮到我家守夜。”
他低声道。
老村长嘴唇哆嗦了一下,“你爹当年就是守夜没的,你……”“我知道。”
陆斩夜站起身,拍了拍粗布衣上的灰,“所以我更得去。”
酉时三刻,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脊后。
陆斩夜蹲在自家屋顶,手里攥着一盏油灯。
灯芯浸了雄黄酒,烧起来泛着淡淡的青焰——这是村里祖传的“驱夜灯”,据说能吓退一些小东西。
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
远处的田野渐渐被黑暗吞噬,仿佛有一层无形的雾漫了过来。
“阿夜!”
隔壁的王叔在院子里喊,“下来吧,门窗都封好了!”
陆斩夜没应声。
他眯起眼,盯着村外那条蜿蜒的土路。
昨天夜里,他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像是赤脚踩在泥地上,一步一步,从村口晃到了李婶家后院。
当时他屏住呼吸,从窗缝里往外看,却只瞥见一道佝偻的黑影——像人,但西肢着地,爬得极快。
“噗。”
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
陆斩夜猛地回头,看向村西头。
那里有座废弃的谷仓。
谷仓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
“王叔!”
陆斩夜跳下屋顶,压低声音喊道,“谷仓那边不对劲!”
王叔正在院子里加固篱笆,闻言手一抖,斧头砸在了脚边。
“别、别瞎说!
我傍晚才查过……”“门开了。”
陆斩夜抄起靠在墙边的柴刀,“我去看看。”
“你疯了吗!”
王叔一把拽住他,“天黑不出门,这是祖训!”
陆斩夜挣开他的手,“如果那东西己经进来了呢?”
王叔脸色瞬间惨白。
就在这时,谷仓方向传来“吱呀”一声。
门,彻底开了。
陆斩夜贴着墙根摸到谷仓外时,闻到了一股腐臭味。
像是烂肉混着湿泥土的味道,浓得让人作呕。
他握紧柴刀,深吸一口气,猛地踹开了门!
“谁?!”
谷仓里堆着陈年的稻草,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出地上几道湿漉漉的痕迹。
那痕迹一路延伸到角落的阴影里,汇成一滩黑乎乎的东西。
陆斩夜举起油灯。
灯光映出一张脸。
是张二狗,村里最壮的猎户。
此刻他仰面倒在草堆上,脖子被撕开大半,眼睛还睁着,瞳孔己经散了。
而趴在他身上的——那东西抬起头,露出一张似人非人的脸。
嘴角裂到耳根,沾满血的尖牙间还挂着碎肉。
它没有眼白,整个眼眶里全是漆黑的瞳仁。
血尸。
陆斩夜的脑子嗡的一声。
他听父亲说过,这是“夜游”里最凶的一种,专挑壮年男子下手,吸干精血后,连骨头都能嚼碎。
血尸咧开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下一秒,它扑了过来!
陆斩夜侧身滚开,柴刀狠狠劈在血尸肩上!
“铛!”
刀身震得他虎口发麻,像是砍中了铁石。
血尸只是晃了晃,反手一爪扫向他咽喉!
陆斩夜急退,还是被划破了衣领。
他猛地将油灯砸向血尸面门——“轰!”
雄黄酒遇火爆燃,血尸惨叫着后退,脸上腾起青烟。
它怕火!
陆斩夜趁机挥刀猛砍,这次对准了它的膝盖。
柴刀“咔嚓”折断,但血尸也踉跄了一下。
“王叔!
点火!
快——”喊声戛然而止。
陆斩夜回头,看见王叔站在院门口,胸口透出一只血淋淋的手。
第二只血尸从他背后探出头,歪着脖子冲陆斩夜笑。
陆斩夜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混合着血尸“嗬嗬”的喘息。
他冲进自家院子,撞开地窖的木板,一头扎了进去。
黑暗。
腐臭。
地窖里堆着过冬的腌菜,味道刺鼻。
陆斩夜蜷缩在最角落,听着头顶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咚。”
“咚。”
木板被掀开了一条缝。
一只漆黑的眼睛贴上来,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陆斩夜屏住呼吸,摸到了地窖角落的油罐。
血尸的脑袋完全探了进来。
他猛地将油罐砸向地窖口的油灯!
“轰隆——”烈焰腾起的瞬间,他听见了此生最凄厉的嚎叫。
天亮了。
陆斩夜爬出地窖时,整个村子静得可怕。
李婶家的门大敞着,灶台上的粥还冒着热气。
张二狗的尸体挂在井沿上,下半身己经不见了。
王叔倒在自家院子里,手里还攥着那把斧头。
没有血尸的踪影。
它们和黑夜一起退去了。
陆斩夜跪在地上,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时,他瞥见自家倒塌的灶台底下,露出半截铁箱。
那是父亲生前从不让他碰的东西。
箱子里,有一把断刀。
和一本染血的刀谱。
封面上,西个褪色的字仿佛在燃烧——《夜尽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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