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响起暧昧的起哄声。
沈昭然低头捡笔，发现铅笔芯断成三截——就像上周摔碎的玻璃杯，那些尖锐的碎片在记忆中闪着冷光。
她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腕，袖口下的皮肤传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现在换座位。
"班主任话音刚落，周予安己经拎着书包晃过来。
他的课桌哐当一声撞上沈昭然的书桌，震开了她笔袋的暗格——里面整齐排列着五支同款黑色水笔，和三枚备用笔芯。
"真严谨。
"周予安吹了个口哨，伸手去摸最边上那支。
"别碰。
" 沈昭然啪地合上笔袋。
空气凝固了一瞬，周予安的手悬在半空，创可贴边缘翘起一个小角，露出下面结痂的伤口。
窗外突然传来篮球场的哨声。
周予安收回手，笑容纹丝不动："放学后帮我补课？
""图书馆，西点。
"沈昭然翻开课本，在扉页写下今天的日期。
墨迹未干时，一滴汗突然从周予安下巴坠落，晕开了最后一个数字——像是某种无法控制的化学反应，正在纸上悄然发生。
图书馆的顶灯在傍晚六点准时亮起，冷白的光线将两人的影子压印在橡木桌面上。
沈昭然第三次擦去周予安作业本上的错误时，橡皮屑己经积成一小堆，像被碾碎的云母片。
"反比例函数图像不可能出现在第二象限。
"她指着练习册上歪斜的曲线，笔尖悬在错误上方0.5厘米处，始终没有落下。
周予安的铅笔在指间转出残影。
那些本该计算坐标的横线，在他笔下扭曲成繁复的齿轮轮廓。
百叶窗的条纹阴影切割着他的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某种密码符号。
"喂，"他突然翻转草稿纸，"这个能看懂吗？
"纸背面的机械传动设计图让沈昭然的指尖微微发凉。
游丝摆轮的曲线让她想起某个雨夜见过的精密仪器——具体是什么己经记不清，只记得金属表面凝结的水珠，和齿轮咬合时细微的咔嗒声。
"摆轮频率误差0.5赫兹。
"她的红笔尖在图纸上方画了个极轻的圈，"会导致周期性偏差。
"铅笔从周予安指间滑落。
他弯腰去捡时，袖口扫过橡皮屑，那些白色碎末粘在他小臂的晒痕上，像雪落在灼热的铁皮屋顶。
"你手上是不是有把游标卡尺？
"他吹掉手臂上的碎屑，"连图纸误差都能目测。
"窗外篮球场的欢呼声突然变得模糊。
沈昭然不自觉地用拇指摩挲左手腕内侧，那里有块皮肤比周围略微粗糙。
"《中学生科技》去年三月刊有专题。
"她合上作业本，金属笔夹在封面敲出清响，"明天重做第三题到第五题。
"周予安抱着篮球站起来，帆布鞋在地面蹭出短促的叹息。
走到借阅处时他突然转身，逆光的身影在夕阳里虚化成朦胧的剪影："知道为什么精密仪器都要留补偿间隙吗？
"沈昭然捏紧了橡皮。
"因为..."篮球在他指尖旋转，"绝对严丝合缝的东西，反而容易崩断。
"当脚步声彻底消失后，她展开那张被揉皱的草稿纸。
在扭矩计算公式的缝隙里，藏着句铅笔写的小字：想造不完美的精密而图纸边缘有个被反复描摹的齿轮图案，和她手帕上那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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