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惠州。
冬末春初的冷雨敲打着房屋,谢清池撑着一把伞,走在青石板的街道上。
一个妇人挑着萝卜去卖,经过谢清池旁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惠州偏僻苦寒之地,除了流放到此处的,几乎都是土生土长的百姓,很难见到一个外人。
所以妇人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伞下的少女青丝如瀑,只用一根藕色发带松松系住,雪肤丹唇,长眉秀目,恰如明珠美玉。
这苦寒之地,哪里来的这般人物?
妇人心里纳闷,忍不住又看了一眼,突然间,她像是想起什么,脸色一变,急忙将自己的脑袋埋下去,脚步加快。
她转到另外一边,将自己的担子一放,然后急匆匆的抄着旁边的小道往回跑。
她跑到一处宅子前,伸出手“砰砰砰”的敲下去:“柳婶!
柳婶!
不好啦!
不好啦!”
片刻以后,一位妇人打开了门,她年纪己经不小,但是仍然能够感觉到其楚楚风姿,年轻时候必定是个美人。
“怎么了李大姐?”
柳氏说着,低低的咳了几声。
李大姐一脸着急:“那个恶女回来了!
谢家的那个!”
一提起这个名字,柳婶本来白皙的脸色更是一片苍白,她的身子颤了颤:“大姐,你确定?”
李大姐挥舞着手臂:“确定!
长高了,变得可漂亮了,跟换个人似的。
但是那脸,化成灰我都认得!”
柳氏几乎快晕了过去:“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我儿刚刚成亲……”李大姐急忙扶住她:“快跑呀!
叫阿生带着茹娘先跑。”
柳氏泪如雨下。
“别哭了,先收拾东西,去隔壁县我家老父那里躲躲。”
柳氏被李大姐扶着进了屋子。
屋子内,傅月升正在看书,她的妻子茹娘正给他端上一碗热汤,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柔情蜜意。
傅月升抬头看了自己的新婚妻子一眼,眼底也带了甜蜜的笑意。
然而这笑意还没化开,他便看到隔壁李大娘扶着自己的母亲匆匆进入。
“怎么了娘?”
傅月升急忙站起来迎上去。
柳氏哭道:“快收拾东西带着茹娘走!
谢家那个恶女回来了!”
傅月升的脸色也是大变。
茹娘一听,急切牵着傅月升的袖子:“傅郎!”
傅月升愣了半晌,咬了咬牙:“男子汉该逃一辈子么?
我和她拼了就是!”
李大姐拉住他:“别做傻事呀,你还有你娘和茹娘呢。”
柳氏看着自己儿子脸上屈辱的样子,更是泪如雨下。
他家月升是造了什么孽呀。
谢家是十七年前来到这个惠州的,听说之前是云京的大官,也不知道为什么来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谢家有个宝贝女儿,大家都叫她谢小姐。
谢小姐是金尊玉贵的小姐,闺名不为外人所知,谢家在惠州这个地方可谓只手遮天,谢小姐自然也想要什么就要什么。
因为一次偶然,她儿子救了那位谢小姐,从此以后那位谢小姐就黏上他儿子了。
儿子本来有位感情很好的青梅芸娘,两家知根知底,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结果那谢谢小姐却将茹娘赐死,伪造成自己不慎从山上滑落摔死样子,并且放言“你要么娶我,要么永远别娶”。
可把他儿子都快逼死了。
眼看她儿子都快屈服的时候,两年前,十五岁的谢小姐在害死了芸娘后,畏罪逃跑了,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两年来,他们提心吊胆,祈祷着这位谢小姐可千万要出事,而随着时间慢慢的推移,他们才放下心来,然后上个月,傅月升才和一位米店老板的女儿茹娘成了亲。
可是万万没料到,这位谢小姐,又回来了!
李大姐催促道:“两年过去,说不定那恶女早就忘了你,谢家现在也没那么如日中天了,咱们别太怕,只管去躲一下风头。
如果那谢小姐没人给她撑腰,我们再回来不迟。”
柳氏点了点头:“对,大姐说的对。
月升,千万不要意气用事呀。
快收拾行李,去躲一躲。”
傅月升于是极快的收拾行李,和茹娘一起逃往隔壁的县。
他们刚刚走出惠州的城门口,便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马匹在惠州这个穷苦之地都是贵重物,更何况是一辆马车。
低矮的城墙下,那马高大勇健,是匹难得一见的好马。
看马就知道是惹不起的人,二人匆忙绕过,却听到一把仿佛百灵鸟的声音道:“喂,别走呀。
我带你去见我姐姐。”
二人回头,见马车车顶上不知道何时坐着一位十西五岁左右的女孩,恰如朝露,灵秀逼人。
“小落,下来,小心姐姐说你。”
马车里又钻出来一个小和尚,不过七八岁模样,白白嫩嫩,圆脸可亲。
那小落对着小和尚吐吐舌头:“明远小和尚,姐姐才不会说我呢,你嫉妒吧。”
傅月升见二人斗嘴,心下战战兢兢,只能鼓足勇气问道:“敢问二位,你姐姐是谁?
我不认识。”
小落笑眯眯的将两只脚在车顶上一甩一甩,葱绿的绣鞋在黄沙漫漫中不染丝毫脏污。
“我姐姐呀,姓谢,刚才进城的那位哦。”
谢?
谢小姐!
傅月升顿时软倒在地。
*谢府内,大管家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妇人,和善的道:“夫人,您己经病入膏肓了,就把东西交出来吧。
等小的找到小姐,肯定会将东西交给小姐的。”
皮包骨的妇人冷眼嘲讽的看着他。
大管家笑道:“夫人,您看看,宝物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老爷己经不在了,就看着我能去找小姐了,你不想把东西给小姐吗?”
谢夫人气若游丝的吐出一个字:“——滚。”
大管家虚伪的脸庞被撕下,露出一丝冷意:“夫人,你再惹怒我,没你好日子过。
哪怕你不交出东西,谢府己经落到我手里了。
别想着小姐回来,就算她回来,你以为凭借一个毫无能力的娇养小姐,能奈我何?”
他的话音刚落,门外突然传来仆人的声音:“管家管家,外面站着一个小姐,说是姓谢,说这里是她的家。”
大管家脸色微微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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