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瘾天下顾青雪

1 商路归心暮春的阳关城垛在热浪中扭曲成蜃景，苏婉摘下覆着薄纱的帷帽，

望着驼队蜿蜒如金链的商道，

指腹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那是临行前李子墨塞进她掌心的定情之物，

温润的羊脂玉早已沁满她三年的体温。"公主，第一批香料已装船启程。

"贴身女官阿梨递来沾着沙粒的文书，墨迹在汗水中晕染成蜿蜒的丝路。

苏婉将文书收入描金漆盒，目光掠过城门外那片胡杨林——去年她在此处中过马贼的埋伏，

如今断箭仍插在焦黑的树干上，却不妨碍新绿从裂缝里钻出来。

国库空虚的愁云仿佛还压在肩头。记得初入大漠时，商队连遇沙暴，半数骆驼殒命，

她撕下裙摆裹住冻僵的手指，在篝火旁与西域商人讨价还价的模样，

想必惊碎了无数人对金枝玉叶的想象。而此刻，

满载丝绸瓷器的商船正沿着新开凿的运河驶向京城，

琉璃盏里的葡萄美酒映着账本上攀升的数字，终于能让户部那些老臣不再动辄哭穷。

夜风送来远处驼铃，苏婉望着天穹上渐圆的月亮，

忽然想起李子墨在信中写过的话："江南的玉兰又开了，可惜你尝不到新茶。

"指尖无意识抚过案头堆积的信笺，最新那封墨迹未干，说城郊的杏园新搭了秋千。"备马。

"她突然起身，鎏金护甲碰翻了案头的沙漏，细沙如光阴簌簌坠落。

阿梨愣在原地："可西域商盟的签约......" "明日即刻南下。

"苏婉将玉佩贴在心口，"江南商会的人，该知道大胤的长公主，从来不是只会算账本的。

"更鼓声惊起城角寒鸦，苏婉披着星夜走向马厩，绣着鸾鸟的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

三年商路跋涉磨破了她的掌心，却磨不灭想见那人的迫切。当马蹄声踏碎满地月光时，

她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此去江南，既为家国，更为那盏等在深闺的长明灯。

2 暗潮迷局绣着金线的轿帘被江南的细雨洇湿，苏婉指尖悬在门环上迟迟未落。

街角茶肆飘来的说书声刺破雨幕："李公子与林家小姐每日同游画舫，那模样，

倒比长公主成亲时还要恩爱......"话音未落，茶碗碎裂声混着哄笑炸响。

阿梨攥着油纸伞的指节发白："公主，定是有人蓄意造谣！"苏婉却按住她颤抖的手，

透过雨帘望向李子墨居住的别院。朱漆大门半掩，隐约传来女子清唱，婉转的昆曲像把细刀，

割着她离家三年来积攒的期待。次日清晨，苏婉在绸缎庄撞见林晚晚。

少女腕间的羊脂玉镯与她腰间玉佩质地相似，绣着并蒂莲的裙裾扫过她脚边时，

林晚晚忽然福身行礼："不知长公主驾临，妾身这就回避。"柔弱的嗓音惊起满堂窃窃私语，

绸缎庄掌柜慌乱中打翻的胭脂盒，将苏婉月白色裙角染成刺目的腥红。暮色降临时，

苏婉在书房堵住了欲避开她的李子墨。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比记忆中清瘦许多。

"为何不解释？"她将市井小报摔在檀木桌上，

纸页间"驸马金屋藏娇"的墨字刺得眼眶生疼。李子墨望着她，喉结动了动，

最终别开脸："公主既已认定，解释又有何用？"窗外惊雷炸响，暴雨倾盆而下。

苏婉攥紧袖中刚截获的密信——那是襄王与江南商会往来的飞鸽传书，

暗指林晚晚的父亲收了黄金万两。可眼前人固执的沉默，比密信上的阴谋更让她寒心。

当她转身离去时，没看见李子墨握紧又松开的拳头，指缝间渗出的血珠，

悄然滴落在那张伪造的"定情诗笺"上。3 迷雾困局雕花檀木屏风后漏进半缕残阳，

将苏婉的影子拉得极长。她捏着那张绘着并蒂莲的胭脂笺，指尖几乎要将纸角揉碎："子墨，

这林晚晚究竟是何来历？"案前的男子正研磨的手微微一顿，

墨汁在青瓷砚中荡开狰狞的涟漪。"不过是寻常女子。"李子墨搁下狼毫，

目光却始终落在窗外摇曳的芭蕉叶上，"公主既已贵为国之栋梁，何苦与这些琐事纠缠？

"话音未落，忽听得屏风外传来细碎脚步声，林晚晚抱着一摞绣帕踉跄而入，

鬓边的珍珠步摇在暮色中闪着冷光。"姐姐莫要怪驸马爷，"少女泫然欲泣，

腕间金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是晚晚不懂规矩，

不该觊觎这不属于自己的名分......"话未说完已软倒在地，

鬓发散乱间露出颈间新鲜的掐痕。门外候着的奴仆顿时哗然，

不知谁惊呼一声"长公主妒妇"，瞬间在暮色里炸开。当苏婉反应过来时，

林晚晚已被人扶走，唯有李子墨凝视着她的眼神，像隔着雾霭般疏离。更漏声里，

她展开裴元修送来的商路密函，西域香料的价目表下，

赫然藏着几行蝇头小字："驸马与林氏过从甚密，恐生变数。"三日后的商会宴会上，

裴元修将西域特产的夜光杯推到她面前，

琥珀色的葡萄酒映着他意味深长的笑："听闻驸马近日常出入林家绸缎庄，

公主可要当心......"话音未落，忽有侍卫闯入通报，

商队三分之一的货物在码头不翼而飞，管事的副手竟卷款潜逃。苏婉握杯的手骤然收紧，

碎瓷扎进掌心的刺痛，

混着远处传来的百姓指指点点——说书人已将"长公主善妒逼走贤婿"的故事编成新曲，

在秦淮河畔唱得震天响。而暗处，襄王的眼线正将这一切密报飞鸽传书，

裴元修袖中那张与襄王私通的契约，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光。4 暗流翻涌暴雨如注，

苏婉捏着密信的手指关节泛白。信笺上"林氏绸缎庄暗通襄王"的字迹被雨水晕开，

却在她眼中愈发清晰。三日前，阿梨乔装成绣娘潜入林家，

在胭脂匣底发现了盖着襄王私印的密函——原来林晚晚不过是被推到台前的棋子。"公主，

驸马爷书房暗格里藏着账本！"阿梨的声音混着惊雷炸响。当苏婉撞开暗格，

泛黄的账簿上密密麻麻记录着襄王私铸钱币、贩卖军械的罪证，

最后一页还留着李子墨潦草的字迹："勿信表象，守好商路"。

她忽然想起那日他躲闪的眼神，想起他深夜书房不灭的烛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与此同时，

林晚晚正对着梳妆镜取下金步摇。自从那日宴会上被裴元修暗示"事成后送你入宫为妃"，

她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想起苏婉查看货物时，

曾蹲下身为受伤的小厮包扎伤口的模样。窗棂被风吹开，雨丝打湿了妆奁里的假孕药方，

她浑身发冷，抓起披风冲进雨幕。然而襄王却提前动手了。天还未亮，

一队禁军包围了商队货仓，领头将军高举圣旨："苏婉商队私运硫磺火油，意图谋反！

"浓烟瞬间吞没了整座码头，李子墨奋力护住账本，

却被侍卫按倒在地；林晚晚哭喊着要说出真相，却被裴元修的暗卫捂住嘴强行带走。暴雨中，

苏婉望着熊熊燃烧的货仓，突然笑出声。她捡起地上的半截玉佩，

那是今早从李子墨书房暗格里找到的另一半。火光映着她染血的裙摆，

远处传来百姓的惊呼与禁军的呼喝，而她眼中的冷芒，比这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更锋利。

5 破局惊澜暴雨冲刷着朱雀大街的青石板，苏婉立在御史台阶前，

身后是三百辆满载西域文书的马车。她指尖抚过腰间重新拼合的玉佩，

目光扫过檐下瑟瑟发抖的襄王党羽，忽然轻笑出声——三日前那场大火烧不尽真相，

却将藏在灰烬里的秘密照得透亮。"长公主私通外敌，证据确凿！

"襄王举着伪造的书信在雨中叫嚣，袍角却被林晚晚死死攥住。少女素白的裙裾沾满泥泞，

却扬着染血的账本嘶吼："我林家账簿在此！你们用我的婚书换军粮，用我的绸缎庄运火药！

"她扯开衣领，锁骨处烙着的襄王私印在雷光中狰狞如兽。李子墨从马车暗格里取出檀木匣，

匣中泛黄的密信与军粮调拨单簌簌飘落。他望着苏婉，

眼中藏着三年来所有未说出口的牵挂："这些年我假意周旋，就是等今日。"话音未落，

城门方向传来马蹄轰鸣，二十余家商会的旗帜在雨幕中翻涌，

为首的老掌柜捧着账本跪地："我等愿为长公主作证！"与此同时，裴元修的密室里，

阿梨带着暗卫撞破机关。西域商盟的密函与朝廷调兵令散落一地，

烛火将他扭曲的脸照得忽明忽暗。"你以为仅凭几个账本就能扳倒我？"他疯狂大笑，

却在看到窗外禁军旗帜时骤然僵住——苏婉不知何时已截断他与西域的联络，

那些曾帮他走私的商船，此刻正载着真正的罪证驶向京城。三日后的金銮殿，

当林晚晚颤抖着呈上襄王与敌国密会的血书，当李子墨将私铸钱币的模具重重砸在丹墀之上，

苏婉望着阶下瘫倒的皇叔，终于摘下凤冠上的东珠。珠玉坠地的脆响惊起满朝哗然，

她却转身走向殿外初晴的天空，身后传来百姓震天的欢呼。这场精心编织的阴谋，

终究在众人的合力下，化作了历史长河里的一缕青烟。6 霁月长歌江南的暮春飘着细雨，

苏婉倚在绣着并蒂莲的轩窗前，看李子墨亲手将新制的商队旗帜挂上飞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