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钟后，迟尔的车驶入御京湾。
她到家时周渡还没回来，他还要去买食材。
迟尔把包随手扔在玄关的胡桃木置物架上，换上拖鞋，整个人瘫进沙发里。
她从文件袋里抽出那份烫手的济川方案书，看着方案草图心中气结。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半晌，往鲸落空间工作群里发了条语音：”甲方还是坚持用钢结构。
“说完就把手机和方案扔到一边，心累地叹了口气。
她是清大建筑遗产保护专业的，研究生毕业后就开了这家工作室，工作室规模不算大，但集聚了她从学校里挖出来的顶尖人才。
工作室还没开多久，没想到第一个大项目就遇上济川这样的硬茬，属实有些心累。
她进卧室洗了个澡，热水冲散了疲惫。
她换了身家居服，出来时，周渡己经在厨房忙碌了。
周渡还没换衣服，穿着件白衬衫，衬衫扣子解了两颗，黑色领带松垮垮系着，腰间系着灰色围裙，正专注地翻炒锅里的青菜。
厨房是半开放式的，迟尔接了杯温水，靠在厨房岛台边打量他。
暖黄的射灯下，周渡的侧脸轮廓像是被镀了层金边，显得格外立体。
周渡注意到她的动静，头也不回地问：“看什么？”
“看你什么时候把菜炒糊。”
迟尔嘴硬，却没忍住多看了眼他挽起袖子露出的手臂线条。
周渡哼笑一声，却偷偷绷紧手臂肌肉，青筋在小臂上蜿蜒，“准备吃饭。”
不得不承认，周渡整个人都长到了她的审美点上，看着这张脸，她心情愉悦了些——哪怕是甲方也是个赏心悦目的甲方。
迟尔余光瞥见一旁刚出锅冒着香气的茶叶排骨，吞了吞口水，没忍住偷偷伸手捏了片酥焦的茶叶放进嘴里，铁观音的清香混着甜味儿在舌尖炸开。
“嗯～”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偷到鱼的猫。
周渡转头时正好看见她这副模样，眼底漾起笑意：“偷吃还出声？”
晚餐时，迟尔夹起块排骨咬下去，肉质鲜嫩多汁，茶香完全渗进了纹理。
她正埋头对付第二块，忽然感觉耳际一暖——对面的周渡伸手轻轻将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迟尔握着筷子的手顿住，抬眼警告似的看他。
周渡莫名其妙：“怎么了?”迟尔一脸认真：“我觉得我们有点暧昧了。”
周渡挑眉，“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朋友之间，很正常。”
迟尔在领证那天就和周渡规定好了两人微妙的关系——有证的朋友。
迟尔：“异性朋友要注意分寸。”
周渡气极反笑：“那是好姐妹行了吧。”
迟尔认真思考两秒，还挺合理的，点头：“这个可以。”
周渡：“……”First Blood ！
被他这么一搅和，迟尔从专注吃饭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她趴在桌子上，心思又回到了项目上。
“钢结构真的不行。”
她突然开口，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受力图，“那戏楼是明末建筑，现有的木构架根本承受不了钢结构的自重。”
她把会议里没提出的问题和他讲明。
周渡用公筷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做过详细测算。
如果用空心钢管桁架替代实腹钢梁，配合轻量化节点设计，整体自重可以控制在传统方案的60%以内。”
迟尔皱眉，“这些会上怎么没说?”周渡：“你不是着急回家不耐烦听吗，他还没来得及讲。”
迟尔抿了抿嘴，“但这不只是...”“铃铃铃——”她话还没说完，桌上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是“母上大人”的视频电话。
迟尔调整表情，笑着接通电话，“妈妈。”
迟妈笑容可掬：“早早吃饭了没啊？”
早早是她的小名，当初她爸非要给她起名叫迟早，经过迟妈的敲打后才放下念头。
但迟爸对这个名字总抱有执念，于是说服迟妈给她起小名叫早早。
迟尔：“在吃呢。”
迟妈：“就你自己吗?”迟尔连忙说：“没有啊，周渡也在呢，你看——”她翻转摄像头，给迟妈看看一桌漂亮的饭菜。
趁机挪到周渡身边，故作亲昵地将脑袋凑近他，然后再把摄像头反转过来，将两人框进去。
周渡看到她一连串的小动作，笑出声来，用口型无声地说：表演型人格。
被迟尔瞪了一眼，他扭头喊人：“妈妈晚上好。”
迟尔接过话：“那些都是周渡做的，超级好吃！”
说着她侧头在周渡脸上啄了一下。
“绝对不输您的手艺!”周渡不语，只是一味地回味刚刚脸颊上的温软。
被迟尔在桌下掐了下大腿，他才吃痛回过神来，在镜头中配合着宠溺地看着她。
迟尔被他这个宠溺的眼神恶心了一下。
因为两人这婚结的太仓促，给了迟妈一个措手不及，迟妈合理怀疑迟尔是在糊弄她，弄的迟尔不得不跟周渡在迟妈面前时不时的秀个恩爱。
迟妈见状欣慰地笑了笑，“好好好，那你们接着吃吧。
小周，早早要是欺负你，尽管跟妈说，妈去收拾她。”
迟尔：你是谁妈?周渡忍着笑，“好的妈。”
挂断电话后，迟尔立刻闪回自己的座位。
周渡仰身靠在椅背上，伸手点了点自己的脸颊，戏谑道：“分寸呢?”迟尔扬了扬下巴，打了个响舌，“都是姐妹，怕什么。”
“……”Double Kill！
迟尔看见他吃瘪，得意地“啧”了声，拉回正题，“我刚还没说完呢。
这不只是材料问题，是整个修复理念的问题。”
“就算解决了钢的自重问题，嵌入式钢结构的节点突出，会破坏戏楼的原有的雕花和彩绘。”
“但我们修复古建筑的原则是最小干预，要保持它原有的历史价值和沧桑感。”
周渡认真地听完，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好，我会让团队做个折中方案。”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先吃饭。”
窗外风雨声交加，雨不仅没停，还下得更大了。
当初周渡买这套顶楼大平层，就是因为迟尔看中了楼顶的阳光房花园。
此刻，风雨声在高层显得格外清晰。
伴着风雨声吃完饭，迟尔帮周渡收拾碗筷。
其实在迟尔家，做饭的人不刷碗，她一开始也和周渡提过，但周渡坚持自己做，迟尔心想他可能是强迫症，于是心安理得的随他去了。
周渡刷碗的时候，迟尔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手机。
突然窗外一亮，一道闪电划破夜空。
“轰！”
紧接着是震耳的雷声，仿佛就在头顶炸开 ，震得窗户都在微微颤动厨房里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瓷盘摔碎了，周渡的脚步声慌乱。
迟尔放下手机，走过去时，看见周渡坐在料理台的阴影里，一地都是碎渣子。
他右手里攥着块锋利的陶瓷碎片，指节泛白 ，整个人都在发抖。
“周渡！”
迟尔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
周渡低着头，看不清神色，握着碎片的手不断收紧，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在地砖上绽开刺目的红。
迟尔诧异地看着这个怪诞的场面，打个雷能给人吓成这样?窗外的闪电一次次照亮厨房，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迟尔托起他的手，轻声道：“周渡，别伤害自己。”
周渡抬头看着她，眉头紧锁，眼睛里抑制着痛苦，“早早...”迟尔试图让气氛变轻松点，“你怕打雷啊？”
这明显不是单纯怕打雷，看起来像PTSD 。
周渡倏然松手，碎片落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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