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蜿蜒如龙,二郎滩便枕在这赤色绸缎的臂弯里。
此地酒香经年不散,镇中酿酒世家 "醉仙坊"苗家阿郎,自呱呱坠地起,便与这坛坛罐罐结下不解之缘。
他颈后天生一块朱砂胎记,形似古拙酒坛,纹路蜿蜒如酒液流淌,苗寨长老见之皆称奇,言此子乃酒魂转世,日后定成大器。
阿郎的家,是二郎滩深处一座三进院落,青瓦白墙爬满酒曲藤蔓,推开雕花木门,醇厚酒香裹挟着温热雾气扑面而来。
前庭晾晒着新收的乌蒙山高粱,红似晚霞;中庭摆着七口青铜大甑,终日热气蒸腾;后院则是占地半亩的天宝酒窖,青石台阶向下延伸,越走越暗,唯有壁上松油灯明明灭灭,照亮满墙的陶制酒坛。
这些酒坛高逾丈许,坛口蒙着浸了老酒的麻布,坛身刻着苗族古文字,相传是封印酒魂龙的符咒。
阿郎自小在酒窖中摸爬滚打,别家孩童嬉闹玩泥巴,他却整日蹲在酒坛旁。
五岁那年,祖父带他入窖,教他辨识不同年份酒坛的气息。
稚嫩的手指抚过冰凉的坛壁,趁着祖父不留意,阿郎误饮了酒窖中封存百年的 "乾坤酿",竟意外觉醒了与酒灵对话的能力。
忽然听得一阵若有若无的呢喃,似老者低吟,又似少女浅唱。
他吓得缩手,祖父却哈哈大笑:“我阿郎果真天赋异禀!
这是酒灵在说话呢!”
原来每坛陈年佳酿中,都封印着一缕酒灵,寻常人只道是风声,唯有天选之人能与之对话。
自此,酒窖成了阿郎的学堂,酒坛化作他的师长。
清晨,第一缕阳光尚未照进窖口,他便提着小油灯,挨个与酒坛 “交谈”。
有的酒灵沉稳持重,诉说着三十年陈酿的醇厚往事;有的活泼跳脱,炫耀着新酿的果香。
他将酒灵的话语记在心里,渐渐摸清了其中门道 —— 酒液发酵时的细微变化,酒曲配比的微妙差异,竟都藏在这喃喃低语中。
十二岁那年秋,二郎滩突遭变故。
一场暴雨冲垮了后山酒曲作坊,新制的酒曲尽数被雨水浸泡。
若不能及时补救,来年春酿便要毁于一旦。
祖父急得白须乱颤,召集全镇酿酒师傅商议。
阿郎默不作声地溜进作坊,蹲在湿漉漉的酒曲堆旁,闭上眼睛,凝神细听。
潮湿的空气中,酒曲发酵的气息杂乱无章,却被他敏锐捕捉到一丝异常。
“祖父!”
他突然睁眼,眼中精光闪烁,“这批酒曲虽湿,却有两成尚可挽救。
东边那堆,还有三分‘活气’,只需混入陈年曲母,再用文火慢焙,定能起死回生!”
众人皆惊,祖父半信半疑地依言而行。
三日后开坛试酿,竟真的酿出了甘冽美酒,虽不及往年醇厚,却也保住了二郎滩的颜面。
经此一役,阿郎 “听糟辨曲” 的绝技名震西方。
他的耳朵比最精密的仪器还要灵,只需在酒窖中走上一圈,便能听出哪坛酒发酵过了火候,哪坛酒曲配比失衡。
更奇的是,他与酒灵对话时,能根据对方的 “情绪” 调整酿酒手法 —— 酒灵欢快时,他便加大火力;酒灵低落时,他便放缓节奏,宛如与美酒心意相通。
然而,阿郎的性格却似一坛陈年郎酒,初尝沉静如水,细品方见热血翻涌。
平日里,他总是安安静静地侍弄酒坛,任镇上孩童如何哄闹,他都充耳不闻,只专注地记录酒灵的每一句话。
可若有人诋毁郎酒、亵渎酿酒古法,他便立刻变了模样。
曾有外地酒商来二郎滩设擂,扬言要以西洋酿酒术击败郎酒。
阿郎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便上了擂台。
对方用温度计、比重计精密测量,他却仅凭一双手、一双耳。
比试当日,烈日高悬,酒坊前挤满了看热闹的人。
那酒商洋洋得意地展示着仪器数据,阿郎却闭目立于酒坛前,听着坛中酒灵的诉说,指尖轻轻叩击坛身,似在与老友对谈。
“你的酒,输了。”
半晌,他睁开眼,语气平淡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笑话!”
酒商冷笑,“我这可是科学酿法,温度精确到小数点后一位……” 话音未落,阿郎己揭开自己的酒坛。
顿时,一股醇厚酒香冲天而起,竟引得在场众人喉头发痒,纷纷咽起口水。
而酒商的酒坛打开后,却只散出一股刺鼻的酒精味。
“你用蒸馏法提纯酒精,却失了酒的魂魄。”
阿郎凝视着对方,眼中有火苗跳动,“郎酒讲究‘天人共酿’,春采百花之精,夏汲赤水之灵,秋收高粱之实,冬藏日月之华。
每一滴酒里,都藏着天地万物的心意。
你这般急功近利,酿出的不过是没有灵魂的死水!”
这番话掷地有声,首说得酒商面红耳赤,灰溜溜地收拾行囊离去。
阿郎虽年少成名,却从不骄傲自满。
每日天不亮,他依旧第一个钻进酒窖,与酒灵对话、记录数据。
闲暇时,便缠着祖父学习 “酿剑诀”—— 这套独特的剑法与酿酒工序同源,挥剑时剑气裹挟酱香,剑穗上浸染三十年老酒的红绸,更是净化邪祟的利器。
他练剑时极为刻苦,常常练到衣衫尽湿,汗水混着酒香,在地上洇出深色痕迹。
一日深夜,阿郎在酒窖中练剑,忽听得角落里一坛老酒发出急切的 “呼唤”。
他循声而去,发现那坛酒竟是祖父珍藏的五十年陈酿,坛身竟出现了细微裂痕。
酒灵的声音里满是焦急:“快!
有邪祟窥伺!”
阿郎心头一紧,握紧手中长剑。
果然,片刻后,一阵阴风吹过,酒窖中温度骤降,墙壁上的油灯明灭不定。
“何方宵小!”
阿郎大喝一声,剑光如电,剑气化作一道酒雾,首扑暗处。
黑暗中传来一声怪笑,几个黑影闪现,竟是清川会的忍者!
原来他们觊觎二郎滩的酿酒秘术己久,今夜趁着月黑风高前来窥探。
阿郎毫不畏惧,手中长剑舞得密不透风,剑穗上的老酒红绸所到之处,黑影纷纷发出惨叫。
激战正酣时,祖父带着族中长老赶到。
众人齐心协力,终将忍者击退。
祖父欣慰地拍着阿郎的肩膀:“好小子!
酒魂庇佑,你己得酿剑诀真传!”
阿郎却只是摇头,望着手中长剑,目光坚定:“祖父,我既要酿出天下最好的郎酒,也要守护住这传承千年的酿酒之道。
若有人敢来破坏,我定让他有来无回!”
月色重新洒满酒窖,阿郎轻抚着那坛险些受损的老酒,酒灵的低语渐渐平复。
他知道,自己与酒的缘分,才刚刚开始;而守护郎酒、守护酒魂龙封印的重任,早己深深烙印在他颈后的朱砂胎记上,融入他流淌着酒香的血脉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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