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过重症监护室的百叶窗,在艾芸芸凹陷的眼窝里投下栅栏状的阴影。
心电监护仪的波纹突然剧烈震颤,像极了她初遇祁祥生那日被风卷起的教案纸。
记忆在镇痛泵的滴答声里碎成玻璃渣,每一片都折射着刺目的往事。
"祁督察,既然这样..."她沾着血痂的指尖忽然抽搐,仿佛还攥着三年前市政厅的檀木椅扶手。
那天会场吊灯在祁祥生肩头洒落鎏金光晕,他屈指叩击桌面的节奏与此刻静脉注射的流速惊人重合。
当她说出"证婚人"三个字时,悬在穹顶的水晶灯突然爆裂,碎屑如星雨坠落——就像此刻输液管里逆流的血珠。
艾母枯槁的手掌正死死扣着女儿嶙峋的腕骨,这个曾抡起镰刀追打债主的农妇,此刻却被监护仪的红光钉在原地。
她浑浊的瞳孔里倒映着女儿脖颈处的手术缝合线,那蜿蜒的伤疤与二十年前灶台上盘踞的蜈蚣何其相似。
当年那个举着火把要烧掉教师宿舍的小芸芸,此刻正被插管束缚在病床上,像具苍白的提线木偶。
"芸芸啊..."破碎的呜咽撞在呼吸面罩上凝成白雾。
艾母突然想起女儿硕士毕业典礼那天,暴雨中的文德大学礼堂,艾芸芸踩着十厘米高跟鞋从红毯尽头走来,黑色学位袍被风掀起凌厉的弧度。
那时的女儿像把出鞘的唐刀,而现在——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警报。
艾峰冲出门时撞翻了护理车,碘伏棉球滚过地砖,在墙根洇出点点血梅。
走廊尽头飘来焚烧炉特有的焦糊味,混着父亲旱烟的青雾,织成一张裹尸布笼罩在病房上空。
艾芸芸的视网膜正在上演最后的走马灯:祁祥生公文包夹层里的铂金钻戒、产房窗外掠过的灰斑鸠、县医院铁架床上凝结的苹果锈斑。
当走马灯停在那个暴雨夜时,她终于看清了——祁祥生撑伞立在铭京大学史料馆台阶上,伞沿垂落的水帘后,有个穿香云纱旗袍的倩影正踮脚为他整理领带。
"原...来..."她翕动的唇语被氧气面罩吞噬。
监护仪波纹拉成笔直的绿线,窗外惊雷劈开云层,雨幕中浮现出雅望中学的朱漆校门。
十七岁的艾芸芸正跨坐在围墙上,朝追来的教导主任扔石子,辫梢系着的红头绳在风里猎猎如旗。
祁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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