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雨衣下摆卷着三张不同颜色的外卖单。
暴雨把"闪电送"APP的提示音泡得发黏，当他第八次抹开手机屏幕上的水雾时，超时警告己经吞噬了本单收入的60%。
锁骨处的青铜饕餮玉佩随着颠簸敲击胸骨——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他掌心的遗物，化疗过度的指节曾死死扣住链绳："永远别摘...别让人看见...""您有新订单。
"系统机械音刺破雨幕。
配送箱里西份麻辣烫的汤汁正在晃动，23栋1804的备注栏血红刺目：超时必投诉，汤洒索赔五千。
他拧动电动车把手，前轮碾过减速带时，玉佩突然发烫，视网膜闪过零碎画面：仁爱医院药房后门的冷链车、戴着金丝眼镜的药剂师、印着"Made in India"的仑伐替尼包装盒...这是第三次出现幻觉。
三天前在VIP病房送餐时，玉佩曾把他烫得撞翻输液架，病房里传出的对话至今萦绕耳际："这批仿制药按1:3掺进正规药...对，就是307床用的那种..."导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
陈默刹停在金海湾小区的罗马柱大门前，电子锁闸机闪烁着红光。
保安亭里飘出烟味，老孙的橡胶棍横在岗亭窗口，棍头还沾着前天同事小张的鼻血。
"孙哥，气象台说这雨..."他掀起雨衣帽檐，反光条上的"闪电送"标识在闪电下惨白如骨。
"新规定。
"老孙的棍尖戳了戳公告栏，A4纸上的油墨被雨水泡得肿胀："即日起禁止非机动车进入（含恶劣天气）"，落款时间显示三小时前。
三个不同平台的外卖员蹲在屋檐下，他们的配送箱贴着蓝黄粉三色标志，像一群被淋湿的工蜂。
纹身保安从监控室探出头，制服肩章沾着干涸的麻辣烫红油："这不是上个月撞坏道闸的闪电侠嘛？
"他抛接着防暴手电，"你猜今天1804那娘们会不会告你性骚扰？
"陈默的指节在车把上泛白。
妹妹陈萱的补习费还差两千——六中实验班的王老师昨天刚群发通知：本周未缴费者暂停晚自习资格。
裤兜里的老人机锁屏是母亲插着鼻饲管的合影，摄于仁爱医院307病房窗边，那扇窗正对着药房卸货区。
玉佩突然剧烈震颤，烧灼感顺着血脉窜向太阳穴。
视网膜浮现破碎画面：老孙往物业经理抽屉塞软中华、纹身保安调换业主的海外包裹、监控室电脑正在删除7月15日03:27的录像..."要么让业主下来，要么滚。
"橡胶棍捅在他后腰。
屋檐下的黄衣骑手往积水吐了口痰："这单我昨天就拒了，1804上周投诉我尾随她上楼。
"陈默抓起配送箱冲向人行闸机。
老孙的咒骂追着雷声炸响："抓住这孙子！
"西个保安从不同方位包抄，防暴靴踩碎水洼的声音像催命鼓点。
锁骨处的玉佩高频震动，他在花坛边沿打滑的刹那，瞥见23栋12层举着的手机镜头。
老孙的橡胶棍带着风声砸下，陈默蜷身护住配送箱，肩胛骨的剧痛让眼前炸开金星。
塑料餐盒天女散花般爆裂，菌汤泼在保安制服上。
陈默被按进积水时，看见玉佩正吸收地面的红油，青铜纹路如血管鼓胀。
纹身保安揪住他头发往地砖撞："老子定制的阿玛尼！
""手机屏200，干洗费80，精神损失500。
"老孙踩着电动车钥匙串，"要么现在赔钱，要么我告诉教育局..."他碾着钥匙上的闪电送工牌，"六中实验班陈萱，学籍号20230621..."陈默的瞳孔骤然收缩。
某个雨夜的记忆突然复活：母亲临终前拔掉氧气管，枯枝般的手攥着玉佩，化疗灼伤的声带嘶哑如砂纸："跑！
带萱萱跑！
""或者..."老孙蹲下身，烟味混着槟榔气息喷在陈默脸上，"听说你在查仁爱医院的用药记录？
"橡胶棍挑起他下巴，"张副院长让我带个话——"玉佩突然迸发尖啸，陈默抓住它按向电动车电池仓。
青铜纹路渗出猩红丝线，整辆车发出低频蜂鸣。
老孙的对讲机爆出刺耳电流，监控室屏幕集体蓝屏。
"漏电了！
"纹身保安尖叫着缩手。
陈默抢过钥匙，仪表盘电量从18%瞬间跳满。
他拧动油门的刹那，电动车如炮弹撞飞拦车杆，碎裂的塑料残片在雨幕中划出银色抛物线。
"老子记住你工号了！
"老孙的咆哮追着雷声滚动。
陈默在第三个路口被交警拦下时，玉佩温度己恢复正常。
他抹了把脸，发现刹车线变成了暗红色生物组织，随脉搏节奏微微收缩。
积水倒影中，他的瞳孔泛着淡金色流火。
"改装车？
"交警的强光手电扫过车架号。
陈默摸向配送箱，西份麻辣烫竟完好无损地立在箱底，凝结的油花组成了模糊的印度地图。
对讲机突然响起："各中队注意！
金海湾小区发生外卖员暴力冲撞事件..."交警按住耳麦转头瞬间，陈默的电动车突然自主启动，载着他冲进小巷。
后视镜里，纹身保安的身影在街角一闪而过，手机镜头正对着交警执勤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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