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三,雪压金銮殿飞檐。
谢凌天跪在破庙香案前,指腹碾开混着龙血的朱砂,黄符上的困煞纹刚画到第七折,庙门被风雪撞开,带进来的梅香刺得他心口发紧——是苏筱雪的味道,带着寒江阁特有的冰棱气息。
“道长这困煞纹,少了逆龙派的护主折。”
月白狐裘裹着的身影踏入光影,苏筱雪指尖划过腰间玉佩,羊脂玉表面的“斩龙”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十年前冷宫走水,有幸见过这纹路刻在烧剩的宫墙上。”
谢凌天握笔的手骤然收紧,锁魂链第一环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咔嗒”。
他垂眼望着对方眼尾的冰蓝鳞纹——和寒江阁密卷里记载的“逆龙血脉”征兆分毫不差,而她此刻盯着他腕间链痕的眼神,像极了十年前那个在冷宫递给他桂花糖的小乞儿。
“小姐认错人了。”
他故意将黄符推至香案边缘,露出腕间三道旧疤,正是逆龙派暗卫的“护主三斩”,“在下不过是个被逐出师门的画符人,怎会懂什么逆龙纹。”
苏筱雪忽然轻笑,从袖中取出半幅焦黑残页。
龙形纹路在火光中蜿蜒,龙首处的血手印与他记忆中母妃的掌纹完全重合:“城南李秀才死时,七窍残留的灵脉走向,和这残页上的龙脉分岔处一模一样。”
她指尖划过残页边缘,缺口处露出半枚“护龙”印,“道长不想知道,为什么所有死者,都曾在三个月前见过您画的符?”
锁魂链第二环崩开的瞬间,谢凌天拽住她手腕旋身避开塌落的梁木。
积雪混着碎瓦砸在香案上,他嗅到她袖中传来的龙血梅香——这是逆龙派圣女独有的气息,而她分明该是丞相府的凡人之女。
“松手。”
苏筱雪的雪针己抵住他肘弯麻穴,却在触到他袖口翻卷时怔住——那里露出的青鳞,与她在寒江阁密室见过的“逆天龙魂”宿主症状完全一致。
十年前冷宫火场,她捡到的那片染血龙鳞,此刻正藏在她贴身玉佩里。
谢凌天忽然松开手,退至香案残骸后,锁魂链第三环悄然崩裂:“小姐若想拿我去换皇室悬赏,最好现在动手。”
他扯下颈间符袋,半块碎玉滚落桌面,“毕竟,能让锁魂链崩环的逆天龙魂,整个大胤朝只剩我一个。”
苏筱雪的雪针“当啷”落地。
碎玉上的“护龙”二字,竟与她玉佩背面的“斩龙”严丝合缝,组成完整的“护龙斩龙”双生印。
她忽然想起寒江阁阁主临终前的话:“若遇腕生龙鳞者,切记他的血能解灵矿之困,亦能断龙脉之源。”
庙外传来暗卫的马蹄声,十二道黑影翻墙而入,领头者腰间“吞龙佩”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筱雪突然将残页和碎玉塞进他掌心,指尖在他掌纹上快速划过逆龙诀:“城西三槐巷,青铜面具的瞎子——”话未说完,谢凌天己将她推向暗角,龙鳞在肩背蔓延,锁魂链崩开的三环处,露出三道新结的血痂,形如寒江阁的十二冰镜。
“记住,子时一刻别靠近井水。”
他甩出张未完成的困煞符,符纸化作锁链缠住最前排暗卫,“你的‘斩龙佩’,该换个真的了。”
苏筱雪望着他撞破后窗的身影,龙鳞在雪光中泛着银光,像极了她昨夜在冰镜里看见的、千年前逆龙派圣女的战衣。
她捡起地上的黄符,发现困煞纹的第七折,竟和她掌心的胎记一模一样——那是她一首以为的、丞相府的族纹。
雪越下越大,苏筱雪摸向心口,那里不知何时多了道灼痛,形状与谢凌天的锁魂链分毫不差。
寒江阁密卷的残句突然在脑海中浮现:“双生龙魂者,一护一斩,护者囚于锁,斩者困于雪。”
而她此刻才明白,所谓“斩龙”,从来都不是杀死对方,而是用自己的骨血,为对方劈开困局。
暗卫的刀光逼近时,苏筱雪忽然扯下耳坠,血滴在碎玉上,“护龙”二字褪去,露出底下的生辰八字——正是她的生辰。
原来从她被丞相抱回府的那日起,命运就己写好:她的血,是解开谢凌天锁魂链的钥匙;而他的鳞,是她寒江阁阁主身份的死穴。
破庙方向传来锁链崩裂的巨响,带着龙啸的尾音。
苏筱雪握紧残页,发现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血字:“雪落子时,龙首泣血——你的名字,该叫苏挽月。”
这是母妃的字迹。
她猛然想起,十年前冷宫大火,她从火场里救出的,分明是个女婴,而不是谢凌天。
此刻掌心的残页突然发烫,龙形纹路游向她腕间,与冰蓝鳞纹重合的瞬间,她看见记忆深处的画面:襁褓中的男婴戴着锁魂链,而女婴的襁褓上,绣着和她现在一模一样的雪纹。
雪针在雪地里渐渐融化,苏筱雪望向破庙上空腾起的龙形火光,终于明白寒江阁为何世代供奉逆龙派圣女——因为她才是真正的逆龙派血脉,而谢凌天,才是当年该被豢养在皇室的“护龙容器”。
锁魂链的崩裂声还在继续,每一声都像敲在她心口。
苏筱雪系紧披风,残页上的“苏挽月”三字,与她袖中密卷里的圣女名字完全重合。
原来,从他们被调换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己注定:他的锁,是她的劫;她的雪,是他的刃。
而这一场始于寒梅的局,终将在龙血与冰雪的交融中,揭开灵脉之下,藏了三百年的血色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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