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药香绕梁林小满踮起脚尖时,铜药碾里的紫苏籽正迸出细碎的脆响。
晨光穿过百子柜的菱形格,在父亲青灰色的长衫上投下斑驳光影,当归与川芎的醇厚气息在蒸腾的水雾里交织,把三岁孩童的记忆染成温暖的琥珀色。
"爸爸,要蝴蝶结。
"她举起沾着药渣的小手,腕间银镯叮咚作响。
父亲转过身来,袖口沾着的朱砂像雪地里绽放的红梅,那双能捻起毫针的手,此刻正灵巧地将她的羊角辫系成两朵绒花。
楼梯间传来高跟鞋的脆响,小满像只欢快的云雀扑向门边。
母亲的白大褂下摆翻飞如鸽翼,手术刀形状的银质胸针在晨光里闪动,消毒水的气息裹挟着走廊尽头飘来的玉兰香,那是医院住院部楼下的花树开了。
"我的小寿星。
"母亲蹲下身时,听诊器轻轻擦过小满的脸颊。
她藏在背后的右手突然变出一把精致的小戥秤,黄铜秤盘上刻着"仁心"二字——这是林家祖传的药秤,此刻却挂着个奶油蛋糕造型的挂坠。
第二节 血色黄昏暮色漫过中药柜顶的老座钟时,当归鸡汤的香气正从砂锅里溢出来。
父亲在八仙桌上铺开洒金红纸,小满握着他温厚的手掌学写"林"字。
最后一捺尚未收笔,楼下的犬吠突然撕破黄昏的宁静。
"带小满上楼。
"父亲的手掌瞬间绷紧,毛笔尖的墨汁在宣纸上洇出漆黑的圆。
母亲正在擦拭的银针盒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手术刀不知何时己经握在指间。
阁楼木窗的缝隙里,晚霞正在天边燃烧。
小满被塞进雕花衣柜的瞬间,听见楼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樟脑丸的气味混着檀木香钻进鼻腔,透过百叶状的柜门缝隙,她看见父亲将《百草劫》古籍塞进墙角的青花瓷瓶。
"记住,长命锁永远不能摘。
"父亲冰凉的银锁贴在她胸口时,楼下的玻璃轰然炸裂。
母亲的白大褂下摆从楼梯转角一闪而过,像折翼的白鸟坠向深渊。
第三节 衣柜惊魂血腥味是顺着木纹爬上来的。
小满蜷缩在旗袍堆里,银锁的齿痕深深嵌进掌心。
楼下的打斗声像暴雨敲打瓦片,突然响起的枪声让整栋楼都在震颤。
她透过柜门缝隙,看见父亲的后背撞上药柜,百子柜的抽屉如天女散花般迸开,党参和黄芪的碎片像金色的雪落满肩头。
三个黑影从玄关逼近,为首的男人戴着翡翠扳指,畸形的尾指蜷曲如毒蝎的螯肢。
父亲抓起药碾掷出的瞬间,小满看见那人后颈的蜘蛛纹身在血光中蠕动——八条蛛腿正正刺在哑门穴的位置。
"东西交出来。
"扳指男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刀片刮过青石砖。
父亲吐着血沫大笑,染红的手指突然按向墙面某处机关,整面百子柜轰然翻转。
暴雨裹着玉兰花瓣从洞开的暗门涌入,远处隐约传来警笛的呜咽。
扳指男暴怒的拳头砸向父亲太阳穴时,小满的眼泪正无声地渗进丝绸旗袍。
沾血的翡翠扳指突然脱手滚落,在离衣柜三步之遥的地板上幽幽发亮。
父亲最后望向衣柜的眼神,像极了每次哄她喝苦药时的模样。
第西节 雨夜遗孤当最后一丝天光被夜色吞噬时,阁楼的木地板开始渗血。
小满数着血滴坠落的声响,首到银锁被体温焐得发烫。
警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消失,风雨裹挟着玉兰花瓣从破碎的窗棂涌进来,沾血的白色花瓣贴在她脚背上,像母亲冰凉的手指。
她爬出衣柜时踩到了滚落的药杵,黄铜杵头沾着的血己经凝结成暗紫色。
翻倒的八仙桌下,父亲的手还保持着推柜门的姿势,掌心的老茧里嵌着半片蜘蛛纹身的皮肉——那是他临终前从凶手颈后撕下的。
暗门后的密道弥漫着冰片的气息,小满攥着半张染血的处方笺,那是父亲最后塞进她手里的。
当她在暴雨中跌跌撞撞跑到街角时,警车的蓝光正映亮中药铺的牌匾,"济世堂"三个金字在血泊中渐渐模糊。
第五节 白花无言停尸间的荧光灯管在嗡嗡作响。
小满隔着玻璃看见母亲的白大褂变成了尸袋的塑料薄膜,法医的镊子夹着染血的手术刀胸针放进物证袋。
父亲的中药匣子摆在解剖台角落,当归的根须从裂缝里伸出来,像无数想要抓住什么的手。
"双肺贯穿伤,心包填塞..."陌生的术语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浮。
小满突然挣脱姑姑的怀抱,扑向台面上那缕熟悉的发丝——母亲总是盘在脑后的发髻散开了,发丝间沾着片玉兰花瓣,还带着住院部楼下的香气。
姑姑强行给她注射镇静剂时,小满的指甲在尸检报告上划出凌乱的沟壑。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D-二聚体异常升高"的字样正在和暴雨中的蜘蛛纹身重叠,而装着显微胶卷的长命锁,正在她稚嫩的锁骨上烙下复仇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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