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牛山的夜风裹着腐叶气息灌入道观,残破的幔帐在梁柱间飘荡,像悬尸的裹布。
月光从漏顶的瓦隙斜劈而下,青铜鼎沿凝结的夜露折射出妖异的蓝光,鼎腹二十八星宿的凹槽里,暗红色垢渍沿着纹路蜿蜒,像干涸的血脉重新搏动。
陈心安的机械义肢卡进鼎耳锈蚀的缝隙,合金关节与青铜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指腹传来的触感并非金属凉意,而是某种黏腻的温热——十六年来,这尊鼎竟始终保持着活物般的体温。
鼎耳内侧新刻的甲骨文突然蠕动,冰蓝色黏液顺着指缝爬上小臂,在他肘关节凝出"癸卯年七月初七"的篆字,正是父母坠崖那天的黄历。
"老东西,你把我爹的灵位当蛊皿?
"陈心安暴喝震落供梁蛛网,三枚银针破空钉穿幔帐。
阴影里传来陶瓮翻倒的闷响,姚之峰佝偻着背爬出,道袍下摆沾满菌丝状白絮,每走一步都在青砖上拖出黏液痕迹。
老道醉眼浑浊,脖颈皮肤下凸起蚯蚓状的蠕动,喉结处赫然嵌着半枚青铜面具。
"当年那辆缆车..."姚之峰咳出冰蓝痰液,袖中手术刀寒光乍现,"载的根本不是游客,是宁家从墓里启出来的血尸!
"刀锋擦着陈心安脖颈掠过,钉入鼎身时溅起一串火星,点燃了鼎内沸腾的浊液。
火焰竟是诡异的幽绿色,将道观西壁映出殡仪馆冷藏柜的投影——父母泡肿的遗体正被银白菌丝缠绕,胸腔破洞里钻出婴儿大小的青铜面具,面具内侧刻着宁家家徽。
陈心安太阳穴突跳,后槽牙的钛合金填充物骤然发烫。
十六年前的钢索崩断声在颅腔内炸响,混着当下山风在耳蜗共鸣成尖锐的啸叫。
他扯断缠住义肢的菌丝,碎屑在空中凝成宁家运尸棺的图腾,那些阴刻的镇魂符与青铜鼎纹路完美契合。
"你每喝一坛锁龙窖,鼎里就多一抔你爹的骨灰。
"姚之峰突然撕开道袍,苍老胸膛上布满蜂窝状孔洞,银白菌丝正从心口钻出,"宁家要的不是女婿,是养蛊的皿!
"老道枯手猛拍鼎身,鼎沿二十八星宿应声凸起,化作利齿咬住陈心安手腕。
黏液顺着齿缝注入静脉,视网膜上炸开全息投影:戴青铜面具的男人将菌丝注射进母亲太阳穴,掀开面具的刹那,露出与宁兮若如出一辙的泪痣。
山门外骤然响起轮胎碾碎骨殖的脆响。
红色雷克萨斯撞飞腐朽的门板,车灯将道观照得尸白。
陈心安翻滚避开飞溅的木刺,瞥见后座菌丝茧中蜷缩的少女——那张与他七岁时别无二致的脸上,冰蓝甲骨文正从毛孔渗出。
挡风玻璃降下三寸,宁兮若脖颈的朱雀胎记泛着血光,抛出的青铜币嵌入鼎足裂隙,鼎身顿时龟裂如分娩的子宫。
"陈公明远当年私吞了宁家的东西。
"她嗓音带着冷藏柜的寒气,指尖轻点中控台。
车载屏幕亮起缆车监控视频:陈父临终前从怀里掏出半卷《青囊经》,塞进操作员面具的齿缝。
而那个摘下面具的操作员,赫然是胸腔爬满菌丝的姚之峰年轻时的模样。
陈心安的机械义肢突然痉挛,二十八枚淬毒银针暴雨般射向女人眉心。
最后一寸悬停时,针尖映出父亲翕动的唇语。
那个总教他悬壶济世的男人,在钢索崩断的瞬间用口型嘶吼的不是"救命",而是"杀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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