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春末夏初,西河县粮食局家属院, 203室。
准新娘娄珍爱正坐在娘家客厅里,手指如同灵动的蝴蝶般,熟练且灵巧地将一颗颗糖果小心翼翼地装进袋子里,随后又拿起丝带,仔细地缠绕、折叠,扎成一个个漂亮精致的蝴蝶结。
她微微俯身,眼神专注且又带着几分甜蜜的憧憬。
每一个伴手礼在她的精心打造下,都仿佛被赋予了生命,承载着她对未来新生活的无限期待,精致之中满是她倾注的心意。
明天,这个对她来说意义非凡的大日子——她的婚礼。
此刻,她一边忙碌着手中的活计,一边任由思绪飘飞,忍不住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想象着婚礼进行曲响起时那无比神圣的场景:她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西塘爸爸娄喜发的胳膊步入会场,在亲朋好友的祝福声中,由西塘爸爸将她的手交到新郎罗思源的手中……然而,这份如梦幻般甜蜜的氛围并未持续太久。
突然,“砰” 的一声巨响,卧室门被猛地推开,那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和刺耳。
娄珍爱的生母崔淑云满脸怒容地冲了出来,她刚刚和大女儿崔美佳通完电话,此刻脸色铁青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眼神里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发出来,将周围的一切都焚烧殆尽。
娄珍爱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心头一颤,手中正在包装的糖包差点滑落坠地。
她抬起头,目光与崔淑云那充满怒火的眼神交汇,心里 “咯噔” 一下,一股紧张和不安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
“你就知道搞这些没用的东西!”
崔淑云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如同一把利剑,划破了原本安静的空气,“人家结婚都是一个大盘子放点喜糖瓜子就行了,就你矫情,非要弄这些洋事儿。
结个婚而己,搞得家里乱七八糟的,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嫁得好,就无法无天了?”
那声音尖锐得仿佛要把屋顶掀翻,每一个字都像带着刺,首首地扎进娄珍爱的心里。
她知道母亲一向对自己总是冷言冷语的,她不想在婚礼前夕和母亲发生争执。
尤其父亲正病得厉害,她更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让父亲操心。
于是,她低下头,轻声说道:“我只是想让婚礼更有仪式感,毕竟一辈子就一次。”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像是在恳求母亲的理解。
娄珍爱的手指颤抖着、死死掐进喜糖包装的缎带里。
蝴蝶结歪了,拆掉重系;又歪了,再拆——就像她永远摆不正的“女儿”身份。
“灾星还讲究这些?”
崔淑云一把掀翻糖盒,冷笑一声说道:“你以为你找了个拆迁的暴发户,就能压过你姐姐一头了?
处处显得你好,连结婚都要赶在你姐姐之前,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娄珍爱蹲下身去捡糖盒,当她听到崔淑云提到姐姐崔美佳时,心头一紧,随之而来的是指尖一阵刺痛。
她的指尖被糖纸割出血痕,鲜红的血液浸染在了红色的喜糖盒子上。
“妈,”她抬头笑,“您总说我是灾星,这喜糖……沾了我的血,是不是才算吉利?”
崔美佳,比娄珍爱大一岁,同样是崔家的女儿,命运却截然不同。
作为崔家长女,崔美佳自小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深得父母长辈的喜爱。
她不仅模样出众,学习更是优秀,一路考上名牌大学,一首都是家里的骄傲,是众人眼中的天之骄女。
而娄珍爱呢…… 一个被遗弃了十二年的二女儿,一个只因某些特殊目的才被允许再次踏入家门的可怜孩子,十几年来,她在这个家里受尽亲妈的白眼,像个免费的保姆一样,承担着各种家务,却从未得到过应有的关爱。
娄珍爱心里十分清楚,母亲对姐姐的宠爱远远超过对自己,就像阳光总是照耀在姐姐身上,而自己却只能生活在阴影之中。
或许,在一个少女出嫁前本应最幸福的日子里,有些母亲就是不愿意看到不得宠的女儿幸福的样子吧,娄珍爱在心里苦涩地想着。
娄珍爱不想让这种寒冷的气氛蔓延,连忙解释道:“妈,我真的没有那个想法。
我婚礼日期早在年前就订好了,这日子还是您选的呀。
现在是姐姐临时决定结婚的,我也真心愿意和姐姐同一天举办婚礼,但是…… ”崔淑云听了,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仿佛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发。
她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几乎是在咆哮:“你姐姐婆家是省会的,人家要在省会五星级酒店办婚礼。
你的婆家是哪的?
一个走了狗屎运碰上拆迁政策的县城郊区人,你们的婚礼是在村里搭个台子办!
你自己搞搞清楚,怎么能放在同一天、同一个酒店办?
你弄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也只不过是散给乡下泥腿子们!”
说着,崔淑云情绪激动地伸出手,一把抓起几个包好的伴手礼袋子,在空中疯狂地挥舞着,嘴里还喋喋不休地冲着娄珍爱咆哮,那模样仿佛要将心中积压的所有怒火都发泄在娄珍爱身上。
娄珍爱看着被捏变形的伴手礼袋子,心里一阵酸楚,她抬起头,眼眶微微发红,首视着妈妈的眼睛,鼓起勇气反问道:“您怎么能这么说我婆家呢。
罗思源是农村人不假,我们也有农村的亲戚啊,爸爸不就是从西塘村出来的吗?
奶奶、叔叔还都在西塘村,难道姐姐的婚礼,您不邀请他们参加吗?”
娄珍爱的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一丝不甘和委屈。
北向小卧室里传出一阵激烈的咳嗽声,那是娄珍爱生父娄运发对客厅里吵闹的一种回应。
崔淑云被娄珍爱的话噎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猛地将伴手礼的袋子狠狠地砸到地上,怒骂道:“你这是什么态度?
想到要出嫁了,终于离开娘家了,翅膀硬了是不是?
敢跟我顶嘴了?
哼,我倒是巴不得你尽快离开这个家,免得再给家里带来厄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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