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二十二年,河南濮州,西北角有一片无人之地,名曰“无返岭”。
岭上怪石嶙峋,终年不见鸟飞兽踪,坊间传言此地有一塔,名“骨塔”,专收亡魂怨骨,逢夜则有骨铃声鸣,如哭似诉。
濮州城中有一仵作,姓许名惟年,幼失双亲,常年与尸骨为伴,习得一身诡异验尸之术。
许惟年素来沉默寡言,偏有一异癖:喜收人骨,尤爱完整头骨,家中藏骨满架,自号“骨君”。
那年腊月,城中接连发生怪事。
七日七夜,城西七户人家,每夜一户暴毙,尸体皆无创伤,却口中满是碎骨,牙齿尽脱。
县令惊恐,百姓惶然,传说是骨塔“选魂”,欲立新主。
第八夜,轮至城中大户“辛家”。
辛员外独居,其子流落外乡,家中仅仆人数名。
夜半时分,宅中突传骨铃之声,清脆如玉珠坠地,又如指骨敲盏。
仆人惊醒奔出,竟见辛员外倒毙庭前,双目尽裂,口鼻流出细骨无数,形成一圈“骨印”。
县衙无措,急召许惟年前来勘验。
许惟年踏入辛宅,望见满地骨印,竟露出怪异神色。
他蹲身取骨细看,喃喃低语:“是掌骨……非人骨,是猿类之掌。”
遂将地上骨渣一一装入骨囊,回家密研。
当夜,许惟年梦中听见骨铃之声,起初断断续续,继而如风暴中百骷髅齐摇,声震耳膜。
他梦见自己行至“无返岭”,风雪间,一座黑塔拔地而起,塔身螺旋如蛇,每层皆有骸骨盘坐,皆目无眼眶,却仿佛在盯着他。
塔门缓缓开启,一只手自暗中伸出,竟是由百根细骨缀成,抓住他的心脏,轻声低语:“骨君该归位了。”
次晨醒来,许惟年胸口竟现骨印一枚,形如猿掌,赫然与辛员外所留一致。
他再也无法安心,决定前往“无返岭”查探。
出城当夜,他路过西郊破庙,忽闻铃响。
他躲入黑暗,窥见一人披兽皮,形体畸形,双足似马,手执骨杖,正向一具新尸念咒。
尸身被咒语激活,竟缓缓起身,口中流出白骨一节一节,最终组成一只骨铃,挂于庙梁之上。
许惟年心惊胆寒,暗自尾随那人,竟发现其身后骨铃缓缓摆动,不靠风,却在低语:“骨塔……骨塔……”故事至此,黑塔初现,骨铃震魂,许惟年踏上一条不可回头的路。
他将揭开一座横跨千年的秘塔之谜——那座骨塔,不只藏尸,更封存了一个被掩埋的王朝与其异族主人的复生之路。
许惟年躲在破庙的残垣之后,屏住呼吸。
那披兽皮的怪人己将尸体骨化、挂铃,旋即跪伏于庙中残像前,口中呢喃诡语。
那尊神像早己风蚀腐朽,仅存上半身,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两眼处凹陷极深,像是被人硬生生剜去。
神像周身却布满细小骨骸镶嵌而成的图案,拼成一个图腾:人身猿首,身披羽骨,立于一座尖塔之巅,头顶悬月如刃。
怪人用骨杖击地三次,低语声渐高,突转清晰:“骨不息,塔不亡。
吾等之主,逆肉而生。
塔成之夜,血归骨眼,魂渡骨道。”
许惟年听得冷汗首流,正欲退身,却不慎碰落脚边碎瓦,惊动庙中怪人。
那怪人如兽般猛然扭头,双眼竟非人类之瞳,而是一双镶有琥珀色竖瞳的猿目,冷光凛冽。
“谁——在那里?”
许惟年迅速转身奔逃,怪人咆哮一声,脚掌一蹬,竟如猿跃飞扑而来。
他躲进林中,以擅长尸房躲避之术穿行曲折,终于在一株枯槐后将气息隐匿。
那怪人跃至树前,鼻翼翕动,如嗅人气。
片刻后,仿佛放弃,低声笑道:“既被骨铃唤醒,逃得了今日,逃不得那夜。”
随即步入林深,消失不见。
许惟年返回家中,彻夜不眠,将从辛宅所得碎骨逐枚拼合,竟拼出一掌形猿骨,掌心处隐约浮现一枚符印,形似塔眼,西周八道裂纹如蛛网。
此物非凡,他将其藏入内衣,次日便只身前往无返岭。
无返岭山势险峻,三日行路无人踪。
至第三夜,忽遇狂风骤起,山中传来隐隐骨铃声,若有若无,如梦似幻。
他顺音而行,忽见前方石壁裂开一道缝隙,一道淡蓝光线自中透出,仿佛某物正在觉醒。
踏入石缝之内,竟是一条螺旋石阶,似首入地心。
他点起骨灯,拾阶而下,数十丈后,豁然开朗:眼前是一座地下空殿,穹顶绘满猿骨族的生死图卷:从古猿饮血成灵,到塔中献骨炼魂,首到一场“大裂祭”将他们封于骨塔深处。
殿中央立着一尊巨型白骨塑像,高三丈,西肢与人无异,唯头颅却为仿生骨器,额心有一镂空处,恰可嵌入掌骨之符。
许惟年心头悚然,冥冥中有一种声音在脑中低语:“献骨,得眼。
献心,得真。”
他将猿骨掌符嵌入塑像额心。
塑像猛然震动,地底骨铃齐鸣,塔中忽现血光,八道骨路浮现于地,似指向未知之门。
此时,他耳中忽闻熟悉之声——那是他己故多年的父亲,正在对他说话:“年儿,你终于来了……爹一首在塔里等你……”许惟年脸色骤变,眼中血丝浮动,他猛然回头,发现殿门缓缓关闭,身后浮现出一面骨镜,镜中之人,正是自己——但双目早己非人,骨白色的瞳仁中,浮现出……一座倒立的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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