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海风掠过林正贤皴裂的嘴角,他蹲在礁石缝里,握着铁钩子的手背暴起青筋。
铁皮桶里的海蛎子刚盖住桶底,潮水己经漫过脚脖子。
"啪!
"又一簇牡蛎被撬下来,碎壳在掌心划出道血口子。
他舔掉渗出的血珠,海水混着铁锈味在舌尖化开。
远处老张头的渔船突突响着柴油机返航,船头那盏锈迹斑斑的桅灯在晨雾里忽明忽暗。
"正贤!
潮头要来了!
"父亲沙哑的喊声从崖壁传来。
林正贤抹了把糊住眼睛的汗水,看着礁石滩上零星几个佝偻的身影——都是些舍不得买胶皮裤的老渔民,裤脚卷到大腿根,小腿上爬满藤壶划伤的红痕。
铁桶撞在膝盖上哐当作响,他深一脚浅一脚往岸上挪。
胶鞋里灌满海水,每走一步都像踩着浸水的棉絮。
路过老歪脖子礁时,他习惯性摸了摸那道月牙形的疤。
十五岁那年在这儿摔的,现在摸着还发硬。
码头上己经飘起炊烟。
苏家鱼丸摊的油锅滋啦作响,明慧系着蓝布围裙在雾气里忙活。
林正贤别过脸,加快脚步绕开飘着葱香的摊位——昨天赊的三斤杂鱼还没给钱。
"林家小子!
"收鲜船的王麻子掀开冰柜盖子,"今儿就这点?
"铁桶里的海货倒进塑料筐,在碎冰上溅起水花。
王麻子掐着计算器:"蛏子十二块,青蟹两只算你...哎别瞪眼,这两天台风要来,就这个价。
"钞票塞进防水布缝的钱包时,林正贤感觉后槽牙咬得发酸。
这个月第三次降价,妹妹的校服钱还差三百块。
他摸出手机想看天气预报,裂成蛛网的屏幕映出自己乱糟糟的胡茬。
"阿贤!
"父亲蹲在船头补网,梭子穿过破洞时带起细碎的反光。
二十年的老渔网补丁摞补丁,像张缀满银鳞的蛇皮。
"下午去西滩看看,昨儿老李头说见着海鳗洞。
"林正贤往柴油桶里灌着掺了水的燃料,喉咙里嗯了一声。
油表指针卡在红色区域打颤,他抬脚踹了下锈蚀的船帮。
去年这个时候还能捞到巴掌大的对虾,现在连小杂鱼都精得像鬼。
正午的日头毒得能晒化柏油路。
林正贤蹲在屋檐阴影里扒饭,母亲咳喘的声音混着中药味从里屋飘出来。
妹妹把煎糊的带鱼往他碗里夹:"哥,老师说下礼拜要去县里参加数学比赛......""吃你的。
"他把鱼尾巴拨回去,筷子尖在米饭里戳出个小坑。
去年这时候,他还能在退潮时摸到脸盆大的青蟹。
现在连指甲盖大的寄居蟹都要掀开十几块石头。
潮水退到最低点时,西滩露出成片蜂窝状的礁岩。
林正贤踩着发烫的砂石往深处走,裤腰上拴着的塑料瓶叮当乱响——这是他自己琢磨的赶海神器,往礁石缝里灌盐水逼蛏子现身。
"哗——"海水突然漫过脚背,他踉跄着扶住湿滑的礁石。
不对劲,这个点不该涨潮。
远处海平面泛着诡异的银光,细浪像无数条白蛇贴着沙滩游走。
他摸出手机想看时间,黑屏上的裂痕突然闪过一道蓝光。
海风裹着咸腥味灌进鼻腔,林正贤攥紧铁钩子。
裤腿被浪打湿了大半,塑料瓶里的盐水晃得哗哗响。
他望着远处翻滚的浪头,忽然想起小时候爷爷说的故事——每逢大灾年,海底会裂开通往龙宫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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