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之羊

"喂，不能这样剧烈运动！再跑下去身体会垮的！"岑见微的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格外清晰。

她坐在水泥台阶上，双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背包带。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一道黑色的裂痕横亘在台阶上。跑道上，两个女生正缓慢地移动着。

其中一个已经面色惨白，嘴唇泛着不健康的青紫色，整个人几乎挂在同伴身上，

却还在机械地迈着步子。岑见微认识她——至少她觉得自己认识。那个名字就在舌尖打转，

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更奇怪的是，岑见微能清晰地"看见"女生体内经络的状况。

那些本该畅通的经脉现在淤堵严重，气血在其中艰难穿行，就像被淤泥堵塞的河道。

每一次呼吸，女生胸口的起伏都显得格外费力，仿佛破旧风箱的抽动。

"停下..."岑见微的声音低了下去。她太熟悉这种状态了。

三年前的那个雨天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她在健身房的动感单车上拼命踩踏，

汗水浸透了运动衫，耳边是教练"再加把劲"的喊声。直到某个瞬间，世界突然倾斜，

她栽倒在器械上，恍惚中听见有人说："傻孩子，精气都耗尽了..."跑道上，

那个女生已经跑远，背影在夕阳下摇摇欲坠。岑见微松开攥得发白的拳头，

发现掌心留下了四道深深的指甲印。远处传来篮球落地的声响，学生们的笑闹声此起彼伏，

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般模糊不清。岑见微低头看着自己微微发抖的双手。

那些曾经听过的告诫，如今就像沙滩上的字迹，被记忆的潮水冲刷得支离破碎。

她无力地蹲下身，将脸埋进掌心。这时，一阵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飘来。"怎么了？

"这个声音温柔得像是春风拂过耳畔。岑见微抬起头，看见一位白衣男子不知何时站在身旁。

阳光为他镀上一层金边，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光。

"她...不听我的劝..."岑见微的声音微微发抖。白衣男子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他的手臂自然地环上岑见微的腰际，

温度透过衣料传来："我们去散散步吧。"岑见微轻轻点头，与他并肩走在林荫道上。

夕阳的余晖透过树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你好像很了解我？"岑见微侧头问道，

发现他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金色的微光。白衣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动作自然得仿佛重复过千百遍。"我叫谢临虚。"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虽然你不记得，

但我已经守护你很久了。"微风拂过，岑见微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

谢临虚的手臂环着她的腰，温暖而有力，让她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这一刻，

所有的烦恼都烟消云散，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路过一家霓虹闪烁的成人用品店时，

岑见微慌忙移开视线，脸颊发烫。谢临虚却突然停下脚步。"想要吗？

"他贴近她耳边轻声问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垂。

"不...不用..."岑见微结结巴巴地回答，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谢临虚轻笑一声，

松开她的腰。"等我。"他捏了捏岑见微的手心，转身走向那家店。岑见微站在原地，

心跳如鼓。明明应该觉得尴尬，心底却涌起隐秘的期待。天色渐暗，路灯次第亮起，

她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困意袭来。后退几步靠上墙壁时，

岑见微发现周围的景色开始扭曲变形。在陷入黑暗前的最后一刻，

她模糊地想："他还能找到我吗？＂但心底似乎早已知道答案。岑见微的意识渐渐聚拢，

她猛地睁开眼，冰冷的山风立即灌入鼻腔。身下是粗糙的砂石地，硌得她手掌生疼。

"这是...？＂她撑起身子，瞳孔骤然收缩。

眼前蜿蜒的山路熟悉得令人心悸——这是她童年时每天放学必经的小路。

前方五十米处那个分岔路口，曾是她最害怕的地方。一阵刺骨的寒意爬上脊背。

岑见微踉跄着站起来，本能地向前跑去。雾气越来越浓，像乳白色的纱帐笼罩着山路。

等她停下脚步时，已经站在了那个梦魇般的分岔口。"谢临虚...？"她的声音在颤抖，

"谢临虚！"回答她的只有山谷空洞的回音。岑见微抱住头蹲下身，指甲深深掐进头皮。

世界突然开始扭曲，周围的景物像被无形的手揉皱的画卷。当眩晕感消退时，

岑见微发现自己正坐在自家沙发上。落地窗外，暮色四合。她摸了摸沙发扶手，

绒布的触感真实得可怕。茶几上的马克杯还冒着热气，仿佛时间从未流逝。窗外，

暮色被雨水浸透，玻璃上蜿蜒的水痕将路灯折射成扭曲的光斑。岑见微机械地站起身，

走向厨房准备泡咖啡，

手指却在触碰到咖啡罐时突然僵住——她分明记得自己刚才已经泡过一杯。"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沉闷。岑见微拉开门，

一个高大的身影几乎填满了整个门框。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滴落，却在门槛前诡异地停住，

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阻隔。"可以借一把伞吗？"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

却让岑见微的后颈汗毛倒竖。她木然地递出黑伞，在交接的瞬间，指尖传来触电般的刺痛。

男人撑伞转身的刹那，岑见微看见他的风衣在雨中幻化成雪白的长袍。

雨点砸在伞面上的声音突然变得遥远，

三个音节在她脑中炸开："谢...临...虚...""等等！

"岑见微猛地拉开门冲进雨幕。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衣衫，可门前空荡荡的街道上，

只剩那把黑伞悬浮在空中，伞下空无一人。"谢临虚——！"她的呼喊被雨声吞没，

她一直不停地往前跑着。突然，面前是熟悉的泥泞小路，

小路上老屋的剪影如同浸泡在显影液里的旧照片，正一点点浮现出来。

岑见微的十指深深插入泥泞的小路，指甲缝里塞满了潮湿的泥土。每一次试图攀爬，

湿滑的泥浆就让她的努力化为徒劳，膝盖在尖锐的石子上磨出斑斑血痕。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快看啊，这不是岑见微吗？

"上方传来尖细的童声，几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高处俯视着她。

他们的笑声像碎玻璃般扎进耳膜："连这么简单的坡都爬不上来？"岑见微抬起头，

雨水混合着泪水在脸上冲刷出蜿蜒的痕迹。她张开嘴想反驳，却只尝到泥土的腥涩。

那些童年的噩梦在此刻具象化——同样的山路，同样的嘲笑，连雨水的温度都分毫不差。

"谢临虚......"她的声音破碎在风雨中，手指无力地松开，

整个人像断线的木偶般伏倒在泥泞里。雨水冲刷着她蜷缩的身体，

将泥土和血迹晕染成淡红色的溪流。谢临虚，我找不见你了。

雨水冰冷地拍打在岑见微的脸上，混合着泥土和泪水滑落。她趴在童年老屋前的泥泞小路上，

手指深深抠进湿软的泥土中。上方那群孩子的嘲笑声渐渐远去，

取而代之的是记忆中更加刺耳的童年辱骂。

"谢临虚...你到底在哪里..."岑见微哽咽着，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

她不明白为什么追寻谢临虚会让她回到这个充满痛苦记忆的地方。就在她几乎放弃的时候，

一双白色皮鞋出现在她模糊的视线中。岑见微缓缓抬头，雨水让她的视线模糊不清，

但那身白衣在灰暗的雨幕中依然明亮如初。"需要帮忙吗？"谢临虚蹲下身，

他的声音温柔得像是能驱散所有阴霾。

他撑着一把黑色雨伞——正是岑见微刚才借给他的那把，但奇怪的是，伞面上没有一滴雨水。

岑见微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谢临虚微笑着伸出手，他的手指修长白皙，

在雨中竟然没有沾湿半分。当岑见微颤抖着握住那只手时，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全身，

她感觉自己被轻轻拉起，泥泞和雨水从她身上滑落，不留一丝痕迹。

"我的衣服..."岑见微惊讶地看着自己干净如新的衣物。谢临虚没有回答，

只是用拇指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雨水。"你跑得太急了，"他轻声说，

"我告诉过你不要离开那里。

""可是你去了那家店...然后一切都变了..."岑见微的声音颤抖着，

童年的记忆和现实交错在一起，让她分不清此刻是梦是醒。谢临虚的目光深邃如星空，

"有些地方，不是你现在该去的。"他牵起岑见微的手，"跟我来。

"他们沿着泥泞小路向上走，奇怪的是，岑见微发现自己的脚步变得轻盈，

泥水不再阻碍前行。那些嘲笑的孩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迷雾中若隐若现的光点。

"这是哪里？"岑见微问道，她感觉这条路既熟悉又陌生。"是你的记忆之路，

"谢临虚的声音在雨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个人心里都有这样一条路，通向最重要的时刻。

"岑见微突然停下脚步，"你...不是普通人，对吗？"谢临虚转身面对她，

雨滴在他周围形成奇异的光晕，仿佛时间在他身边变得缓慢。谢临虚没有说话。

"我找了你很久？为什么你现在才出现？"岑见微的声音好似带着多年孤独积攒的委屈。

谢临虚的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我一直都在......"他伸手轻抚岑见微的脸颊，

"我会出现，在你真正需要的时候。"雨势渐小，迷雾中隐约可见前方有一扇发光的门。

谢临虚拉着岑见微向前走去，"你该回去了。""等等！"岑见微紧紧抓住谢临虚的手，

"我不想再失去你！上次你消失后，

我害怕.....”感觉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部分...谢临虚停下脚步，

转身将岑见微拥入怀中。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阳光和檀香的气息。"记住，

"他在岑见微耳边低语，"当你真心呼唤，我就会出现。但现在，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岑见微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她拼命抓住谢临虚的衣袖，"不要走！

求求你！""勇敢一点，"谢临虚的声音渐渐远去，"面对你一直逃避的记忆，

我才能永远陪在你身边..."岑见微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客厅的地板上，

落地窗外雨声依旧。她浑身湿透，仿佛真的刚从雨中回来。但当她摸向自己的衣服时，

却发现它们是干的。"是梦吗..."岑见微喃喃自语，撑起身子。茶几上的咖啡已经冷了，

旁边放着一把黑色雨伞——她确定自己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伞。岑见微颤抖着拿起雨伞，

伞柄上刻着细小的文字："当迷雾笼罩，记得回家的路。"就在此时，手机突然响起。

岑见微吓了一跳，拿起来看到是医院打来的电话。"是岑见微小姐吗？

您上周的体检报告有些异常，需要复查..."挂断电话，岑见微感到一阵眩晕，

她跌坐在沙发上。雨停了，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进房间。岑见微握紧伞柄，做出了决定。

她需要面对自己多年来逃避的问题，需要正视童年的创伤。只有这样，

或许才能再次见到谢临虚。岑见微站起身，走向书房。她翻开尘封已久的日记本，

开始写下今天的奇异经历。笔尖触及纸面的瞬间，

她仿佛听到耳边传来谢临虚的轻语："我一直陪着你。"窗外，一个白色身影站在街角，

注视着岑见微的一举一动。谢临虚的嘴角扬起温柔的微笑，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