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医院那洁白得有些冰冷的走廊里,郝美丽刚刚经历了一场身心的重创。
她满心期待着儿子的降临,可命运却给了她一个女儿。
她的哭声在空气中回荡,带着无尽的绝望与不甘。
一名护士匆匆赶来,脸上写满了不悦,大声说道:“郝美丽,你瞧瞧你这副样子,这是医院,是个需要安静的公共场合,不是你肆意撒泼哭闹的地方。
你要是想发泄,麻烦回自己家去,别在这儿打扰其他产妇和婴儿休息,大家都需要一个安宁的环境来调养身体。”
护士的呵斥声如利箭般刺向郝美丽。
郝美丽艰难地从病床撑起虚弱的身子,一手松松散散地抱着女儿,那力度像是完全忘记了抱着一个孩子,一手指向护士,眼睛瞪得通红,声嘶力竭地喊道:“就是你,肯定是你把我儿子换掉了!
我明明应该是抱着儿子的,怎么会是个女儿?
你肯定有问题,你还我儿子!”
她的眼神中透着疯狂与偏执,脚步踉跄地朝着护士冲去,整个人像是失去了理智的困兽。
护士被吓得脸色惨白,看清楚郝美丽的动作后又惊得大叫一声,立马往前扑去,险之又险地接住了郝美丽怀中差点掉落的孩子,随后愤怒地朝着后面大喊:“保安,快来人啊,有人闹事!”
郝美丽见护士趴在地上举着孩子,深知她不会丢下孩子,于是狠狠地踹了她一脚,然后趾高气昂地指着护士说,“怎么,这是要以多欺少?
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铁定了要昧下我儿子?
我告诉你,这事没完!”
护士吃痛的爬起来看着孩子安然无恙后长舒了一口气,转身边走边说:“郝美丽,你清醒一点。
生下孩子后,医生第一时间就把孩子抱给你看了性别,当时你人也是清醒的,整个过程你从未昏迷过。
你自己好好想想。
这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唉,你自己都是女人怎么就这么重男轻女呢?。”
郝美丽瘫软在地,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在她的认知里,自己本该是抱着儿子享受喜悦的母亲,可如今一切都化为泡影。
独自办理完出院手续后,郝美丽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
裘任旺正坐在客厅里抽烟,烟雾弥漫在房间里,如同他们此刻混乱而压抑的生活。
郝美丽有气无力地坐到沙发上,眼神空洞地说道:“过几天我就把这孩子送回我妈那儿,让她养着。
我这身体还得调养调养,等恢复得差不多了,咱们再努力试试。
我就不信了,生不出个带把儿的。”
她的声音微弱却带着一丝执拗。
裘任旺听到这话,把手中的烟重重地按灭在烟灰缸里,抬起眼皮,眼神中满是鄙夷与无奈,冷哼一声:“哼,就你?
生了三个都是丫头片子,还敢保证下次能生儿子?
你可别再折腾了,咱家啥情况你不清楚啊?”
郝美丽的视线渐渐模糊,嘴唇微微颤抖,声音带着一丝哀求:“那这孩子总得有个名字吧。
不管怎样,她也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总不能连个称呼都没有吧吧。”
裘任旺不耐烦地又掏出一根烟点上,深吸一口,吐出一团浓浓的烟雾,随口说道:“就叫盼弟吧,兴许下次就能把弟弟给盼来了,户口上到我兄弟那儿。”
郝美丽身体猛地一震,眼睛圆睁,难以置信地问道:“哪个兄弟?
洛峰?
他都那么大岁数了,盼弟以后不得小小年纪就给他养老?
我己经送走过一个孩子了,这个能不能留下啊?
我实在不忍心再这样。”
她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湿了衣衫。
裘任旺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大声呵斥道:“你还想怎样?
我不是给你留了一个女儿吗?
而且洛峰说了,会给咱们点补偿,我想了想就要六千吧!
这钱虽然不多,但也能解解咱们的燃眉之急。”
郝美丽听到“六千”这个数字,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止住了哭泣,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与期待:“六千?
这不是一笔小钱,他会给吗?
他凭什么给这么多?
会不会有什么变数啊?”
裘任旺嘴角上扬,露出一丝狡黠的笑:“不给也得给。
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拿”郝美丽点点头“那行,既然要送走就抓紧点儿,时间长了我怕养着养着养出感情来了”在那逼仄昏暗的小屋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沉闷。
不知是不是盼弟幼小而敏感的心灵,察觉到了父母想要抛弃她的可怕念头。
她先是小嘴一撇,眼眶瞬间红了起来,紧接着,陡然间爆发出一阵极为响亮的哭声。
那哭声里,满满的都是恐惧与无助,每一声抽噎都像是在诉说着她心中的委屈与不安,似乎要将心中所有的害怕和对未知的恐惧一股脑儿地宣泄出来。
郝美丽本就因家庭的种种困境而心绪不宁,坐在一旁眼神空洞地发呆。
听到盼弟的哭声,那哭声像是一把锐利的钩子,瞬间勾出了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愁苦,竟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哭了起来。
一时间,屋内哭声交织,弥漫着浓浓的哀伤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令人心碎的声音。
裘任旺刚从厨房端着鸡汤出来,满脸的不情愿,本就为没能传宗接代而心烦意乱,此刻被这哭声搅得更是心头火起。
他狠狠地把手中那破旧的抹布往地上一摔,额头上青筋暴起,怒目圆睁,大声咒骂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你们这是要干嘛!
整天哭哭啼啼的,这家里还不够倒霉吗?
再哭,福气都快被你们哭没了!”
那声音如炸雷般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震得脑袋生疼。
随后,他重重地一跺脚,脚下的地面都仿佛跟着颤了颤,接着便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那关门声“砰”的一声,像是给这哀伤的场景画上了一个沉重的句号。
只留下两个哭泣的孩子在屋内,盼弟的哭声逐渐变成了小声的抽噎,郝美丽也用手捂着嘴,尽量压抑着自己的哭声,那微弱的哭声在他身后依旧在空气中飘荡,仿佛是这个破碎家庭发出的无奈叹息,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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