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河左岸的雨总带着股傲慢的湿意，像打翻的鸢尾花香水渗进羊毛大衣的经纬。
苏晚把设计稿护在胸口疾奔，克里斯汀·迪奥的高跟鞋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慌乱的鼓点。
橱窗里梵克雅宝的珍珠母贝项链在雨中泛着冷光，倒映出她发间松脱的孔雀石发簪。
这是她第三次走错路口。
手机导航在潮湿的掌心发烫，蒙帕纳斯大厦的尖顶刺破雨幕，将霓虹揉碎成浮动的金箔。
转角处古董钟表行的铜铃突然惊响，紫罗兰香氛混着大吉岭茶的尾调撞进鼻腔的刹那，黑色伞骨勾住了她耳际摇晃的月光石。
"当心。
"低沉的警告裹着雪松木气息落下。
苏晚踉跄后退半步，怀中的设计稿如折翼的白鸽西散纷飞。
男人古铜色的手从午夜蓝手套中探出，堪堪擒住即将坠入河面的羊皮纸。
雨滴在18K金线勾勒的鸢尾花图腾上迸裂，将"仲夏夜之梦"的腰链设计晕染成奇异的泪痕。
苏晚仰头的瞬间，伞檐缓缓抬起。
阿尔及尔烟草的气息掠过她结霜的睫毛，掠过男人衬衫领口若隐若现的旧疤，最终凝固在那枚别在第三颗纽扣上的胸针——十七世纪凡尔赛宫廷流出的紫钻鸢尾，上周刚在圣图安市场与她失之交臂的孤品。
"苏小姐对ArtDeco的变形几何颇有心得。
"戴着鳄鱼皮手套的食指划过设计图边缘，在雨水洇开的墨迹处停顿，"可惜对称轴偏移了0.3毫米。
"苏晚的瞳孔微微收缩。
能看破她刻意设计的视觉陷阱，整个欧洲珠宝界不超过五人。
雨珠顺着男人棱角分明的下颌坠落，在他定制西装的驳领上晕开深色痕迹。
那枚胸针的紫钻在街灯下流转着诡谲光斑，像极了母亲遗照背景里模糊的蓝花楹。
"承蒙指教。
"她伸手去接图纸，尾戒不慎刮过对方手套接缝处的鎏金纽扣。
羊皮纸在交错的力道间发出哀鸣，男人忽然加重了指尖的力度。
"这种威尼斯硬纸，"他摩挲着纸张锯齿状边缘，"苏小姐是在莫雷蒂工坊订的？
"圣母院晚祷钟声穿透雨幕，苏晚的拇指无意识抚过设计图右下角的水印。
那家藏在威尼斯运河边的百年纸坊，正是母亲失踪前最后寄来明信片的地点。
等不及开口追问，男人己松开手指。
图纸落回她怀中的刹那，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入大衣口袋。
"暴风雨要来了。
"他转身时伞面擦过苏晚发顶，昂贵的龙涎香里忽然混入一丝血腥气，"圣奥诺雷街17号的防潮箱，或许能保住你的水彩颜料。
"轮胎碾过积水的刺响吞没了尾音。
苏晚望着迈巴赫消失的尾灯，齿尖咬住被雨浸湿的唇膏。
掌心摊开的烫金名片上，顾承泽三个字正在雨水里膨胀，边缘渗出淡淡的靛蓝色——和三天前律师寄来的婚约书落款同色。
她突然想起设计图背面多出的墨痕。
就着GUCCI专卖店的橱窗灯光，被雨水模糊的线条竟幻化成振翅的雨燕，正巧弥补了项圈设计中缺失的动态感。
而当指尖抚过紫钻曾经触碰的位置，羊皮纸纤维里竟嵌着半片鸢尾花瓣标本，叶脉间隐约可见褪色的俄文刺青。
三百米外亚力山大桥下，顾承泽扯开浸透血丝的衬衫领口。
车载显示器正播放苏晚工作室的监控画面，她发梢滴落的水珠在图纸上蜿蜒成宿命的轨迹。
副驾驶座上的紫檀木匣嗡嗡震颤，匣内残缺的家族徽章与设计图上的雨燕纹样严丝合缝。
"找到你了。
"他碾碎掌心的止痛药，玻璃碴刺入旧伤的疼痛令人清醒。
后视镜里埃菲尔铁塔的探照灯扫过车厢，照亮仪表盘上旋转的鎏金地球仪——纽约、米兰、东京的光点正次第亮起，最终停在巴黎坐标上凝成血色的鸢尾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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