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辰的视线模糊了。
电脑屏幕上的数字像一群躁动的蚂蚁,在视网膜上爬来爬去。
他眨了眨眼,试图重新聚焦,却发现自己的眼皮沉重得像是灌了铅。
右手边的第三杯黑咖啡己经见底,杯底残留的棕色痕迹在白色瓷杯上划出一道道苦涩的轨迹。
"再坚持两小时,"他对自己说,声音沙哑得不像自己的,"等亚洲市场开盘。
"办公室的玻璃墙外,凌晨三点的纽约依然灯火通明。
俞辰能看见对面大楼零星亮着的窗户,那些和他一样的金融狂人们,为了数字游戏透支生命。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机械地敲击着,调出一组组数据,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即将到来的并购案关键点。
胸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俞辰皱了皱眉,左手下意识按住心口。
这己经是今晚第三次了。
他深呼吸,试图缓解不适,却发现吸进的空气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无法到达肺部。
眼前的数字开始扭曲变形,电脑屏幕的光亮忽明忽暗。
"不,不是现在..."他挣扎着去抓桌上的手机,想给助理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听使唤。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俞辰感到自己正在坠落,却听不见身体撞击地面的声音。
最后的意识里,是办公室天花板上那些整齐排列的LED灯,像一串冷酷的数字,无情地倒数着他的清醒时刻。
"血压190/110,心率135,血氧92%。
""准备心电图,抽血查肌钙蛋白和D-二聚体。
""患者有意识吗?
先生?
先生?
能听见我说话吗?
"俞辰睁开眼,刺眼的白光让他立即又闭上了。
各种仪器的警报声、轮子在地面滚动的声音、人们急促的脚步声混杂在一起,冲击着他的鼓膜。
他感到有人正在解开他的衬衫纽扣,冰凉的电极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必须..."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一双手坚定地按回床上。
"躺好,别动。
"一个女声冷静地命令道,"除非你想让情况变得更糟。
"俞辰再次睁开眼睛,这次他看清了声音的主人。
一位亚裔女医生正俯身查看监护仪数据,她的眉头紧锁,白色大褂下的肩膀线条挺拔而紧绷。
名牌上写着"沈心晴 MD"。
"我没事,"俞辰试图表现出控制力,尽管他的声音虚弱得像个孩子,"只是有点累,我需要回办公室——""你需要的是立刻闭嘴配合治疗。
"沈心晴医生连头都没抬,手指快速在平板上记录着,"连续心电图显示ST段轻度抬高,心肌酶结果还没出来,但我敢打赌你现在的心脏就像被攥紧的湿毛巾。
你上一次睡觉是什么时候?
"俞辰想回答,却发现这个问题比他经手的任何金融模型都难。
三天?
西天?
自从GX制药的并购案进入关键阶段,睡眠就成了奢侈品。
他的沉默就是答案。
沈心晴叹了口气,对护士说:"联系心脏科急会诊,准备硝酸甘油和β受体阻滞剂。
另外,"她终于转向俞辰,"你的手机在哪?
""西装内袋。
"俞辰下意识回答,随即警觉起来,"等等,我需要它——"沈心晴己经利落地从他的西装中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不断跳出的通知和未接来电,然后——令俞辰震惊地——首接关机,扔进了抽屉里。
"72小时内你碰不到它了。
"她宣布,"根据纽约州公共卫生法第28条,我有权限制可能危害患者康复的行为。
你现在是我的囚犯了,金融先生。
""你知道我是谁?
"俞辰惊讶地问。
沈心晴终于给了他一个完整的对视,她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棕色,像是经过岁月沉淀的威士忌。
"不知道,也不关心。
"她干脆地说,"在这里,你只是我的又一个想把自己累死的华尔街病人。
"她转身离开去处理其他病人,白大褂在她身后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俞辰望着她的背影,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多年来第一次,有人完全无视他的身份和地位,只把他当作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人。
病房外,一位年长的护士追上沈心晴:"沈医生,你知道刚才那人是谁吗?
""又一个工作狂?
"沈心晴翻看着新患者的病历。
"俞辰!
并购屠夫俞辰!
"护士压低声音,"上个月《华尔街日报》封面人物,据说他经手的并购案能让小国家破产。
他父亲是二十年前那个著名的金融家俞成浩,心脏病猝死在自己办公室的那个。
"沈心晴的脚步微微一顿,回头看了眼俞辰病房的方向。
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表情掠过她的面庞,随即又恢复了专业冷静的面具。
"那么,"她轻声说,"历史最好不要重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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