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敲打着"时光书斋"的玻璃橱窗，像无数透明的手指在演奏某种秘密的旋律。
程暖推了推滑落的眼镜，将冻得发红的指尖贴在温热的咖啡杯上。
这家藏在金融区背街的24小时书店是她躲避都市喧嚣的秘密基地，尤其是像今天这样阴冷的十一月雨夜。
"应该再加些迷迭香..."她在皮质笔记本上写着新的烘焙配方，笔尖突然顿住。
未婚夫周明远上周说过不喜欢香草味，这个细节像根细小的刺，轻轻扎了她一下。
店门被猛地推开，风铃发出惊慌的脆响。
一个高大的身影挟着雨水和寒气闯进来，程暖只来得及看见对方深灰色西装上闪烁的水光，她的咖啡杯就己经倒在桌面上。
深褐色的液体像条愤怒的小河，冲向她刚淘到的1958年初版《雪国》。
"我的书！
""该死！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程暖抢救性地抓起精装书，烫金标题己经泡在咖啡里。
而那个冒失鬼正徒劳地甩着手中湿透的牛皮纸文件袋，水珠溅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上。
"你知道这本绝版书值多少钱吗？
"程暖的声音因为心疼而发抖，用纸巾轻抚书页边缘。
当她抬头看清对方的脸时，呼吸突然一滞。
男人眼角有颗很特别的泪痣，在灯光下像粒被遗忘的雨滴。
"我会赔偿。
"他扯松领带，从内袋掏出名片夹，"陆远川，M&J建筑事务所。
"程暖的指尖僵住了。
这正是明远最近天天抱怨的新任项目总监，那个从纽约空降来"搅局"的业界新锐。
她下意识用左手盖住无名指的钻戒，仿佛这是什么需要隐藏的秘密。
"不必了。
"她生硬地拒绝，却看见咖啡己经渗透文件袋，露出里面设计图的一角。
那熟悉的商业综合体线条——正是明远负责的项目。
陆远川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等等。
"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过她腕内侧的淡疤，那是程暖大学时烘焙事故留下的痕迹。
两人都因为这个意外接触愣住了。
"你认识周明远。
"这不是疑问句。
他锐利的目光落在她匆忙合上的笔记本上，某页赫然写着《明远30岁生日惊喜企划》。
雨声忽然变大。
书店音响不知何时切换到了卡朋特的《Rainy Days and Mondays》，女歌手慵懒地唱着"Talkin to myself and feelin old"。
程暖注意到陆远川的文件袋里除了图纸，还有张印着"仁和医院"的纸角。
当他顺着她的视线慌乱掩藏时，某种类似疼痛的表情从他眼底闪过。
"程暖！
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周明远举着黑伞，西装革履得像是刚从杂志封面走下来。
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陆总监？
你们..."陆远川后退半步，湿发垂在额前。
一滴水珠顺着他的喉结滑进衬衫领口，程暖莫名想起《雪国》里那句"徒劳的美，终究会像雪一样消逝"。
"只是意外。
"她站起身，咖啡渍在裙摆留下难看的印记。
当明远自然地搂住她的腰时，程暖发现陆远川正在凝视她压在未婚夫胸口的手指——那枚钻戒在灯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雨还在下。
陆远川弯腰捡起被所有人遗忘的《雪国》，一张泛黄的藏书票从扉页飘落。
程暖蹲下去抢，却听见他在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川端康成写错了，雪化了会变成雨。
"而雨，可以淹没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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