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第七天凌晨转成霰雪。
凌燕蹲在檐下给刺蘼藤缠棉絮,冰晶在叶片上结出诡异纹路——每片冰花中心都嵌着微型轮回瞳图案。
伞灵化成的白衣少年倚着门框,指尖凝出槐花大小的火团烘烤门神画,尉迟恭的钢鞭正在渗出血珠。
"结界最多撑到冬至。
"他吹散融化的雪水,"昨夜丑时,西厢房地基里爬出三只耳鼠,抱着拆迁令啃了半宿。
"里屋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凌燕冲进去时,见拆迁办主任老陈正蜷在奶奶的藤榻上,抱着保温杯喃喃自语。
七天前沾染黄泉水的右眼彻底晶化,瞳孔里凝着半幅水墨画:戴枷锁的凤凰在火中分娩。
"...七窍开,天门拆..."老陈喉咙里发出两种声线,苍老男声与尖细女声交替撕扯,"...三更梆,换皮囊..."讹兽叼着体温计从梁上跳下,爪印在积灰的地面拼出卦象:"坎上巽下,井卦。
有人在借市政工程打阴井!
"凌燕突然拽过老陈的左手。
原本戴着婚戒的无名指上,赫然套着枚青铜扳指,内侧刻着"玄枵影戏社"五个篆字——与樟木箱里泛黄的戏单落款一模一样。
"我去找答案。
"她抓起供桌上的犀角簪插进发髻,"伞灵守家,兔子去把便利店老板娘请来。
"红纸伞刚要抗议,凌燕己经掀开东墙挂历。
霉变的墙纸上露出道暗门,这是奶奶严禁她踏入的"观花洞"。
三十三阶青石台阶向下延伸,每阶都嵌着半枚开元通宝,铜锈间游动着磷火。
地窖中央摆着座等身木偶戏台,褪色的幕布上留着焦黑爪印。
当凌燕把青铜扳指按进操控板卡槽时,台柱突然睁开十二对眼睛,丝弦自她十指疯长而出。
"幻戏班的规矩。
"某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演得了别人的命,就得赔上自己的影。
"丝弦骤然收紧,凌燕感觉意识被拽进旋涡。
再睁眼时己坐在民国年间的茶馆里,手腕系着与戏台相连的红绳。
台下满座长衫客的脚边都没有影子,茶桌上供着的也不是瓜果,而是盛在银盘里的眼球。
"今日演《凤凰泣血记》第三折!
"报幕声像是奶奶年轻时的话音。
锣鼓声骤响,凌燕发现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地舞动起来。
幕布后转出个戴镣铐的皮影女子,背脊刺青正是玄枵集团徽章。
当她唱到"宁焚冲天翼,不铸黄金牢"时,台下某位戴礼帽的看客突然抽搐起来。
"停演!
"那人嘶吼着掀翻茶桌,礼帽下露出布满鳞片的脸,"柳班主在哪?
说好只排我们蛟族的《闹东海》..."戏台突然剧烈震颤。
凌燕看到另一个自己从幕布缝隙滚进来,十五六岁的模样,辫梢系着五毒银铃——是奶奶柳疏影!
"对不住各位客官。
"少女时期的奶奶甩出水袖,袖中飞出纸钱化作白鸽,"今儿的戏金双倍奉还,劳烦去对面街看林三爷的《钟馗嫁妹》。
"待茶馆空无一人,小疏影突然扯断凌燕手上的丝弦。
戏台背景裂开缝隙,露出后面真实的血腥场景:几十具皮影被钉在墙上,每具都对应着台下看客的形貌,心口插着带符咒的钢针。
"这是观花婆的换命戏。
"少女指尖抚过凌燕眉心,冰得刺骨,"当年玄枵集团前身玄枵影戏社,就是用这法子偷达官显贵的命格。
"戏台地板突然塌陷,两人坠入更深层的记忆。
血池里泡着半截凤凰骨,七个黑衣人正将青铜锁链拴在尸骸上。
为首的举起刻满星纹的匕首,刀柄镶嵌物正是老陈眼里浮现的水墨凤凰。
"原来他们三十年前就在炼化凤凰残骸..."凌燕试图触碰记忆光斑,却被炙得缩回手。
"别看!
"奶奶的厉喝从虚空传来。
所有景象突然倒转,凌燕发现自己被倒吊在现实地窖的戏台上,足踝缠绕着带倒刺的丝弦。
戏台下方传来木板叩击声。
便利店老板娘从阴影里走出,手里提着串古旧钥匙,虎牙在烛火中泛着冷光:"柳家丫头,当年你奶奶封在我这的凤凰柩,该物归原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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