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摄影展宣传册推开天台铁门时,程野正在给画架系蝴蝶结。
紫藤花从锈迹斑斑的防护网里垂下来,在他肩头落下一串淡紫色的铃铛。
"这是M国带回来的和纸胶带。
"他耳尖通红地撕开包装,"听说能保存五十年不褪色。
"风掠过他挽到手肘的校服,露出小臂内侧未擦净的铅笔印——是反复描摹同一轮廓留下的痕迹。
我踮脚把入场证挂在他画架上,雏菊发卡勾住一缕紫藤花须:"要拍下我领奖的样子哦。
"相机包忽然被什么东西硌到,摸出来是包草莓软糖,包装上印着歪歪扭扭的"加油"。
"苏晓晓给的?
"程野突然放下炭笔,素描纸上晕开一小片阴云。
话音未落,天台门砰地被撞开。
苏晓晓举着两支盐水冰棒冲进来,马尾辫上的樱桃发绳和我的雏菊发卡撞出清脆声响:"江澈说摄影展那天学生会要摆摊!
"她塞给我的冰棒袋子上凝着水珠,在水泥地面洇出心形痕迹。
程野的画笔突然折断,炭粉溅上我新买的白色乐福鞋。
苏晓晓哎呀一声蹲下,用湿巾擦鞋时露出后颈贴着的退热贴。
"感冒还没好?
"我伸手探她额头。
她偏头躲开,樱桃发绳弹在我腕间:"才没有!
是昨天看江澈打球晒的..."声音突然低下去,像被掐住翅膀的蜻蜓。
程野突然站起来,画架在风里摇晃。
他校服第二颗纽扣系着的银杏书签扫过我手背,带着松木墨水的味道。
我这才注意到他书包上挂着的拍立得相纸——是上周我在小卖部门口舔冰淇淋的糗照。
"要开始了。
"他指着楼下礼堂涌出的人潮。
苏晓晓突然抓住我手腕,指甲陷进皮肤:"等下领奖时不要说江澈帮我补习数学的事!
"颁奖台射灯亮起的瞬间,我看见程野在第一排调试相机。
他颈间挂着我的备用镜头,白衬衫口袋里露出半截素描本。
主持人念到我名字时,苏晓晓突然在观众席大喊:"小满看这里!
"江澈举着单反的身影闯入取景框,他镜头前晃动着苏晓晓刚做的应援手幅。
闪光灯此起彼伏间,程野的相机始终安静地对准我,像沉默的月亮追逐向日葵。
回到后台时,程野的素描本摊在化妆台。
最新一页的Q版少女捧着奖杯,裙摆飞起的弧度精确到毫米——正是我领奖时的姿势。
苏晓晓凑过来惊叹:"他连你睫毛有几根都数过吧?
"我笑着去抢素描本,夹层突然掉出张泛黄的拍立得。
五年级的程野在毕业典礼上攥着我的书包带,眼泪把红领巾浸成深红色。
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2015.6.30 小满说要永远在一起]礼堂顶灯突然闪烁,苏晓晓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颤抖的手指指着防火门外,江澈正和文艺部长在走廊分享同一副耳机。
我下意识举起相机,取景框里的少年在十六连拍中回头十七次,每次目光都落在苏晓晓的樱桃发绳上。
程野突然闯进来收走素描本,银杏书签夹着新画的速写飘落在地。
画面里我站在紫藤花下,身后藏着个穿JK制服的模糊身影。
那时我们都不知道,这个侧影会在三年后的校庆日掀起飓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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