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里的电动车像只被追急的野狗，歪歪扭扭碾过积水。
陈默右手虎口裂开的血口子糊在车把上，每转一次电门都疼得倒抽冷气。
后视镜里疤脸男的摩托车灯红得刺眼，雨刮器刮开的水痕里，他甚至能看清对方握匕首的指节泛着青白。
"叮，"电动车最后一格电量耗尽的提示音比雷声还响。
陈默喉间泛起腥甜，在车子彻底熄火前猛蹬了两脚，歪歪扭扭冲进便利店的遮雨棚。
塑料门帘被他撞得噼啪响，风卷着雨水灌进来，淋得收银台后的姑娘一个激灵。
林隐正低头给关东煮换签子，抬头时差点把竹筐砸在柜台上。
眼前这人浑身往下淌水，左肩的外卖服被划开道半尺长的口子，血混着雨水在地上洇出暗红的地图。
他右手死死攥着保温箱背带，指缝里渗出的血珠啪嗒啪嗒砸在瓷砖上。
"帮。。。
帮我。
"陈默扶着货架喘气，每说一个字都像在抽干最后一丝力气。
他额角的碎发贴在脸上，露出一双泛红的眼睛，"他们要杀我。
" 林隐的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
她盯着陈默肩口翻卷的皮肉，那里还挂着半片带血的碎布，是刀伤。
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特种兵时的首觉在尖叫。
她扫了眼店外的雨幕，雨刮器的声音里混着越来越近的引擎轰鸣。
"仓库。
"她抓起柜台上的钥匙串，绕过收银台拽住陈默的胳膊。
陈默吃痛缩了下，却被她用特种兵特有的力道扯着往店后走。
仓库门在货架尽头，她踢开脚边的纸箱，把陈默推进去，"蹲下，别出声。
" 摩托车碾过积水的声音在店外炸响。
林隐反手带上仓库门，转身时己经恢复甜美的笑，像是刚看到冒雨进店的普通客人。
阿强踹开便利店门时，雨水顺着皮夹克往下淌。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刀疤从左眼尾扯到下颌，"看见个受伤的外卖员没？
" 林隐弯腰擦着柜台，抬头时眼睛弯成月牙："小哥？
刚才有个浑身是水的外卖员冲进来，说要借厕所，现在应该还在里面。
"她指了指店后方的卫生间，"不过您要找的人受伤了？
需不需要我帮您报警呀？
" 阿强的瞳孔缩了缩。
他盯着林隐胸前的工牌，"林隐"两个字被雨水泡得有点模糊。
这姑娘说话时尾音甜得发腻，可眼神太稳了，稳得不像普通便利店店员。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刀尖隔着皮套顶在掌心："不用，我自己找。
" 脚步声在货架间响起来。
陈默缩在仓库角落，后背抵着摞成山的纸巾箱。
他能听见阿强踢开塑料筐的动静，听见对方骂骂咧咧掀翻装饮料的纸壳箱。
左肩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他咬着牙，突然想起自己的"预知"， 这是今天第三次用了。
陈默闭了闭眼。
第一次是在巷口，预知到拐角有辆货车冲出来；第二次是在桥洞下，预知到疤脸男会从右侧扑过来。
现在第三次，他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后颈像被撒了把辣椒面，是衰老的征兆，0。
1岁，够他多添道抬头纹了。
眼前的黑暗里浮出画面：阿强的手搭在仓库门把手上，门被拽开条缝，刀尖先探了进来。
陈默猛地抬头。
仓库门的缝隙里，果然映着阿强皮靴的影子。
他咬着牙爬起来，旁边堆着几个装泡面的大纸箱，最上面那个还没封死。
他扯开封箱胶带钻进去，刚蜷起腿，就听见"咔嗒"一声，仓库门被推开了。
"操，什么味儿。
"阿强捏着鼻子走进来，刀背敲了敲堆成塔的饮料箱。
陈默在纸箱里憋着气，能听见自己心跳撞在纸箱上的闷响。
阿强的皮靴声在脚边停住，纸箱被踢得晃了晃，"藏这儿？
" 林隐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先生，您再翻下去我要叫店长了哦。
"她的语气还是甜丝丝的，可陈默突然想起老李说过，这家便利店的夜班姑娘以前在部队待过，此刻那声音里藏着的冷意，倒真像训练场上教官压着嗓子喊"全体注意"。
阿强的皮靴声顿了顿，又踢开个空纸箱。
陈默感觉有冷风从纸箱缝隙钻进来，是阿强弯腰的影子。
他屏住呼吸，指甲掐进掌心，这时候要是咳嗽一声，或者纸箱发出点动静。。。
"走了。
"阿强骂骂咧咧的声音突然远了。
陈默听见仓库门被甩上的声响，接着是便利店玻璃门的脆响。
他撑着纸箱爬出来，左肩的伤口又渗出血，把里面的泡面袋染得通红。
林隐靠在仓库门框上，手里攥着瓶碘伏。
她刚才扎着的马尾散了几缕，发梢还滴着水，却还是那副甜美的样子："伤口要处理，不然会感染。
" 陈默这才发现自己在发抖。
他扶着货架坐下，看着林隐蹲下来，用棉签沾着碘伏给他清理伤口。
酒精刺得他倒抽冷气，却听见她轻声说："青龙堂的人，对吧？
" 陈默猛地抬头。
林隐没看他，专注地给伤口贴创可贴："刚才那男的刀疤形状，是青龙堂的标记。
三年前在边境，他们往境内运过一批枪。
"她的手指在他肩口停顿了下，"你惹上麻烦了。
" "我就是个送外卖的。
"陈默哑着嗓子。
可话没说完就被林隐打断："送外卖的不会被青龙堂追着砍，更不会在被追杀时冲进便利店，还能躲得这么利索。
"她抬头，眼睛亮得像便利店的冷光灯，"我帮你，不是因为可怜你。
" 陈默喉结动了动。
林隐己经站起来，把碘伏瓶塞回医药箱："仓库有张折叠床，你躺会儿。
"她指了指墙角堆着的毛毯，"但别睡太久，青龙堂的人不会只派一个阿强来。
" 雨还在敲着便利店的玻璃。
陈默裹着毛毯躺下，能听见林隐在外面整理货架的动静。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后颈的灼热感还没消，三次预知，0。
3岁，够他眼角多道细纹了。
可此刻他盯着仓库顶的荧光灯，突然觉得那些衰老的代价，好像没那么疼了。
林隐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饿吗？
我煮了碗泡面，加了两个蛋。
" 陈默撑起身子。
他看见林隐端着泡面站在门口，身后的便利店里，关东煮的热气正往天花板上飘。
雨幕里的摩托车声己经彻底消失了 他接过泡面时，手指碰到林隐的。
姑娘的手很凉，像便利店冷藏柜里的可乐。
陈默低头吹了吹面汤，突然笑了："谢谢。
" 林隐没说话，转身回了收银台。
陈默咬了口卤蛋，咸香在嘴里散开。
他望着玻璃门外的雨，心里有团火慢慢烧起来，以前他总觉得，在港南市的边缘活着，只要够小心就行。
可现在他知道了，有些麻烦，躲是躲不掉的。
而他，陈默，那个每天跑五十单外卖的沉默骑手，好像终于找到了点不一样的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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