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陌是被喉咙里的血腥味呛醒的。
他猛地撑起身子,掌心按在粗粝的黄沙地上,指甲缝里立刻嵌进几粒碎石。
远处传来马匹焦躁的嘶鸣,混着几声乌鸦的啼叫,刮得人耳膜生疼。
等眼前的重影散去,他看见自己玄色衣摆上金线绣的蟒纹——这分明是东汉末年三公才能穿的规制。
"竖子安敢辱我!
"炸雷般的暴喝惊得林陌后脊发凉。
他循声望去,黄土夯成的院墙外,银甲少年像头炸毛的豹子。
方天画戟擦着青石板刮出一串火星,戟尖正抵着个锦袍老者的喉头。
那老头绸缎袖口沾着泥,镶玉腰带歪在肚腩上,活像只翻了壳的王八。
"吕布?
"林陌喉咙发紧。
史书里三姓家奴的杀神,此刻不过是个眼尾发红的少年郎。
他忽然瞥见少年甲胄缝隙里暗褐色的血痂——那是经年累月洗不净的沙场痕迹。
"我娘咳血三月!
"吕布的嗓音带着砂纸打磨过的嘶哑,"你派人往井里倒砒霜时,可曾想过药钱?
"老者梗着脖子啐了口唾沫:"陇西谁不知你吕奉先是个丧门星?
克死爹娘还不够,如今又要弑主......"画戟骤然压下三寸,老者脖颈渗出血珠。
林陌这才发现墙角蜷着个老妇人,粗布衣裳被血浸透,枯枝似的手还死死攥着个药包。
"叮!
宿主激活天下归一系统。
"机械音在颅内炸响的瞬间,林陌眼前浮起半透明光幕。
新手礼包正在闪烁:《齐民要术》残卷化作竹简虚影,曲辕犁的三维结构图旋转着分解成齿轮与轴承。
最刺眼的是猩红倒计时——71:59:58。
"地龙翻身......"林陌盯着"凉州三日后地震"的预警,后槽牙咬得生疼。
他大学时参与过汶川灾后重建,太清楚这个时代面对天灾的无力。
画戟破风声骤然逼近。
林陌抄起墙角的铁锹横插过去,生锈的锹头堪堪架住方天画戟。
"当啷"一声,火星子溅在他蟒袍下摆,烫出个焦黑的洞。
"义父?
"吕布急收力道,画戟在半空弯成惊心动魄的弧度。
少年眼尾还染着血气,声音却哑了:"您要护这老贼?
"这声"义父"叫得林陌太阳穴首跳。
史书里董卓被吕布捅穿喉咙的画面在脑海闪回,他忽然瞥见老者腰间晃动的铜钥匙——那是隗氏家徽,陇西最大的铁矿主。
"杀人容易。
"林陌甩着震麻的右手,从怀里摸出凉州刺史私印,"啪"地拍在石桌上:"三座铁矿,换你一条贱命。
隗公,这买卖可还划算?
"老者盯着印章上反刻的篆文,眼珠子滴溜转了两圈,突然捶地干嚎:"使君这是要明抢啊!
陇西十六县的锄头都指着隗家铁矿......""砰!
"林陌一脚踹翻石凳。
他上辈子带研究生时练就的威压,此刻混着董卓这幅身板的煞气,竟把老者吓得噤了声。
"私采铁矿逾制,按《汉律》当诛九族。
"他弯腰拎起老者前襟,蟒纹广袖扫过对方油腻的脸,"本官这是在救你——"尾音突然放轻,像毒蛇吐信:"还是要我请廷尉来,跟你算算往井里投毒的账?
"老者浑身肥肉一颤。
他这才看清,往日暴虐无度的董使君,此刻眼底沉着团幽火。
那火不烫人,却烧得他五脏六腑发凉。
"奉先。
"林陌突然扬手抛出个钱袋。
碎银撞出清响,惊飞檐下栖着的灰雀:"去聘最好的郎中,再买十车石灰洒井。
记着——"他转头盯着面如土色的隗公:"我要活的隗公亲眼看着,陇西的土里能长出比刀剑更金贵的东西。
"吕布单膝砸进黄土时,甲胄鳞片撞出金戈之声。
少年人的喉结上下滚动,出口的话却让林陌心头一跳:"布,愿为义父手中犁刃。
"远处祁连山巅压来黑云,林陌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系统光幕突然弹出新提示:触发隐藏任务:收服墨家传人(0/1)"使君......使君饶命啊!
"隗公突然扑过来抱住他靴子,"三日后地龙翻身,求使君开恩让老朽回府......"林陌瞳孔骤缩。
他俯身捏住老者下巴,力道大得能听见骨节作响:"谁告诉你三日后有地震?
""是、是前日路过个游方术士......"隗公疼得涕泗横流,"说震中就在狄道城,老朽这才急着变卖家产......""所以你在井里投毒,是要逼走佃户?
"林陌怒极反笑。
他想起汶川那些偷工减料的校舍,古今恶人倒是一个德行。
突然有马蹄声破开烟尘。
七八个隗府家丁举着铁锹镐头冲进院门,为首的黑脸汉子吼得震天响:"放开我家老爷!
"吕布反手掷出画戟。
寒光贴着黑脸汉子的头皮擦过,"哆"地钉进门柱,戟尾犹自颤动不休。
"我看哪个敢动!
"少年将军横步挡在林陌身前,甲胄下肌肉偾张。
他随手扯下披风甩给墙角老妇,露出后背狰狞的旧疤——那是去年为救流民单挑羌人铁骑留下的。
家丁们齐齐后退半步。
这些平日欺男霸女的打手,此刻被吕布眼底的杀气慑住,活像见了鹰的鹌鹑。
"都退下!
"隗公突然杀猪似的嚎起来,"没眼色的东西!
没见老夫正与使君商议大事?
"他转向林陌时瞬间堆起谄笑:"铁矿明日就交割,老朽这就派人清点......"林陌却盯着系统光幕上新跳出的墨家传人坐标,突然抬手指向东南:"那座青瓦院,住着什么人?
"众人顺着望去,只见残破的院墙上爬满忍冬藤,门楣悬着的木牌早己褪色,隐约可见"兼爱"二字。
"那是墨家余孽的破院子!
"隗公生怕再触霉头,竹筒倒豆子似的说:"自打墨家钜子死在洛阳,就剩个疯丫头整天捣鼓木头......"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房屋倒塌的轰响。
林陌隐约听见女子惊呼,混着机括转动的"咔嗒"声。
"奉先!
"他抓起铁锹就往浓烟处跑,"带上石灰车——要救人了!
"吕布愣怔片刻,突然咧嘴笑了。
他单手拔出深嵌门柱的画戟,银甲在暮色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
少年将军胸腔里滚出声低吼,惊得檐角乌鸦扑棱棱乱飞:"飞熊卫!
随义父救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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