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青石板街上还凝着夜露，高陈轩的布鞋踏过陈府门前的石狮子影。
他忽然驻足，从怀中取出一枚青铜钥匙——这是昨夜收拾包袱时，从柴房梁上掉下来的。
"原来在这里。
"他指尖摩挲着钥匙表面细密的云纹，这是三年前那个雪夜，浑身是血的陈老爷子塞给他的，"云河当铺，甲字库...""站住！
"身后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二十余名持棍家丁将巷子两头堵死，陈拓海提着灯笼从人群里走出，脸上每一道皱纹都浸着阴鸷。
"真当陈府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他灯笼往地上一掷，火苗窜起三尺高，"交出延寿丹方，留你全尸！
"高陈轩望着渐白的天色，忽然想起十五年前初到陈府时，这位"陈叔父"亲手给他戴上的长命锁。
锁上"平安喜乐"西个字，如今早被岁月磨得模糊不清。
"丹方啊..."他轻轻跺脚，青石板上突然浮现出繁复的金色阵纹，"不如陈叔父先解释下，为何我每月送你的安神茶里，会掺着蚀心散？
"陈拓海脸色剧变。
那些暗红阵纹正顺着家丁们的裤腿往上爬，像活物般缠住他们西肢。
"你、你什么时候...""从第一次。
"高陈轩打了个响指，所有人如提线木偶般整齐跪倒，"不过您放心，我改良过的配方只会让人说实话——比如三年前那晚，您把老爷子...""畜生！
"陈拓海突然暴起，袖中射出一道乌光。
那枚淬毒的透骨钉在距离少年眉心三寸处突然调头，以更快的速度扎进他自己右眼。
惨叫声中，高陈轩弯腰捡起滚落的灯笼。
火光照亮巷子尽头不知何时出现的鹅黄身影——陈明月正死死捂着嘴，腰间佩剑不断震颤。
"看够了？
"少年与她擦肩而过时，剑鞘突然炸成碎片，"告诉那位藏在房顶的剑宗长老，再偷看..."他瞥向某处虚空，"本尊就拆了他的道骨。
"......云河当铺的乌木柜台后，独眼掌柜正在打瞌睡。
高陈轩刚把钥匙放在柜面上，老头就像被烙铁烫到般跳起来。
"甲字库？！
"他那只完好的眼珠上下打量少年，"凭证？
"高陈轩并指划过左手腕，几滴金血落在钥匙凹槽里。
掌柜的表情顿时变得敬畏，佝偻着身子引路："三百年了...老主人说的果然没错..."地下甬道的墙壁上，每隔十步就嵌着一颗夜明珠。
高陈轩却在第三颗珠子前停下，指尖轻点三下。
整面石壁突然透明，露出后面星光流转的密室。
"这..."掌柜的独眼差点瞪出眼眶，"老主人从未说过...""因为你不是等的人。
"高陈轩踏入密室的刹那，身后石门轰然闭合。
九盏青铜灯无风自燃，照亮正中那口冰玉棺椁——里面躺着个与他容貌有七分相似的中年男子。
棺盖上刻着两行小字：”高氏罪人慕云，自封于此“”待吾儿解印，方知轮回真相“高陈轩抚过冰棺的手突然一顿。
窗外传来闷雷般的声响，整个云河镇的狗都在疯狂吠叫。
他闪身出现在屋顶时，正看见九道龙形黑云从天边压来，云中隐约可见青铜巨棺的轮廓。
"这么快就找来了？
"他皱眉看向自己手腕，那里不知何时浮现出半道锁链纹路，"看来得提前唤醒...""轩哥哥！
"陈明月的声音从街角传来。
少女发髻散乱，手中举着块正在融化的冰晶："后山剑冢...所有古剑都在指向当铺方向...这到底..."她突然噤声。
因为高陈轩此刻站在晨曦中的姿态，像极了剑宗祖师殿里那幅《仙人临世图》。
更可怕的是，九道龙影在靠近他百丈范围时，突然温顺地盘旋起来。
"明月。
"少年头也不回地伸手，"把玄天剑令给我。
"陈明月下意识捂住腰间玉牌："你怎么知道..."话未说完，剑令竟自动飞入高陈轩掌中。
玉牌接触他皮肤的瞬间，迸发出刺目银光。
"果然藏着《太虚剑经》残篇。
"高陈轩捏碎玉牌，一缕紫气钻入他眉心，"难怪那群老东西盯上陈家。
"天空突然暗了下来。
青铜巨棺己悬在当铺正上方，棺盖缝隙里渗出粘稠的黑雾。
镇上开始有人尖叫，那些被黑雾碰到的人，皮肤上迅速长出龙鳞状的疱疹。
"退后。
"高陈轩踏空而起，布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当他与巨棺平行时，突然冷笑："用邪龙煞冒充九龙拉棺？
高玄明就这点能耐？
"他双手结印，九道金芒从周身穴道射出。
黑雾碰触金芒的瞬间，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巨棺剧烈震颤起来，棺盖突然掀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陈府下人的面孔！
"陈轩救我！
"管家扭曲的脸从棺中探出，"老爷他...""幻形术就别丢人现眼了。
"高陈轩并指如剑，凌空写下个"破"字。
金纹过处，巨棺如泡影般消散，只剩张人皮符纸飘落。
他接住符纸的刹那，地面突然伸出无数白骨手爪！
陈明月的尖叫卡在喉咙里。
她看见少年被拖入地缝的瞬间，腕间龙纹突然活了过来。
金光冲天而起时，整条街道的地砖全部悬浮到半空，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剑渊？
"她瘫坐在地，认出那些"白骨"分明是无数倒插的古剑。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所有剑柄都朝着高陈轩消失的方向弯曲，如同朝拜。
......地底三千丈处，高陈轩站在剑冢中央。
九柄锈迹斑斑的古剑正围着他缓缓旋转，剑身不断剥落铁锈，露出下面星辰般闪烁的材质。
"原来藏在这儿。
"他抚过其中一柄剑的缺口，"当年本尊斩裂的第一道天门..."剑阵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共鸣。
高陈轩若有所觉地抬头，透过层层泥土看见云层中真正的青铜巨棺正在成型。
而陈府方向，陈拓海正带着群黑衣人，将某种猩红液体倒入古井。
"用血祭强行唤醒邪龙脉？
"他眼中金芒大盛，"看来这局棋，有人连亲女儿都能当弃子。
"随着剑阵完全激活，整个云河镇开始地动山摇。
高陈轩不知道的是，此刻陈明月正死死抱着当铺门柱，而她腰间那柄本该废掉的佩剑，正在鞘中发出与九霄之上相同的龙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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