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宿舍格外安静。
温宁坐在床边，面前是一个尘封己久的纸箱，上面用马克笔写着"爸爸的东西——2016"。
这是母亲在她上大学前交给她的，说是时候该由她保管了。
温宁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纸箱。
里面整齐地放着几本书、一个旧钱包、一副眼镜，还有几个建筑模型。
她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微缩的楼房和桥梁，仿佛能感受到父亲指尖的温度。
在箱子的最底层，她发现了一个牛皮纸信封。
拆开后，几张照片滑落出来。
其中一张引起了她的注意——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言书白和她的父亲温临，两人站在一座造型独特的建筑前，言书白手里拿着一张图纸，父亲正指着图纸的某个部分说着什么，脸上是她熟悉的、专注工作时才会露出的表情。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给书白——我最得意的学生。
愿你永远保持对建筑的赤子之心。
温临，2015年夏。
"温宁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2015年夏，那是父亲去世前一年。
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言书白这个名字，但"最得意的学生"这个称呼足以说明一切。
"原来是这样..."温宁喃喃自语，终于明白为什么言书白在看到她的学生证名字后会露出那种复杂的表情。
周一早晨，温宁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了教学楼。
她站在建筑系课程表前，寻找言书白的名字。
"言教授的建筑史，周二周西上午三西节，西区B栋203。
"她小声念出来，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不是建筑系的学生，按理说没有资格去听专业课，但那张照片背后的题词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周西上午，温宁提前十分钟溜进了203教室，选了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
教室里陆续坐满了建筑系的学生，她缩着身子，希望不要被人注意到。
言书白准时走进教室，深灰色西装衬得他身形修长。
他没有带讲义，只在手里拿了几张卡片。
温宁屏住呼吸，生怕被他发现。
"今天我们要讨论的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比例美学。
"言书白的声音不高，但异常清晰，"请翻开教材第87页。
"整节课，温宁都沉浸在言书白讲述的建筑世界里。
他讲课的方式很特别，不是照本宣科，而是像在讲述一个个生动的故事。
当他说到布鲁内莱斯基设计佛罗伦萨大教堂圆顶时的创新与坚持时，眼中闪烁的光芒让温宁想起了父亲谈论建筑时的样子。
"...所以，好的建筑不仅是结构的艺术，更是人性的体现。
"言书白总结道，"下课前，我想看看你们上周的绘图作业。
"学生们陆续上前交作业。
温宁正准备悄悄离开，言书白的声音突然在教室中响起："最后一排那位同学，你好像不是我们系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温宁，她的脸瞬间烧了起来，手指紧紧抓住笔记本边缘。
"我...我只是..."她的声音细如蚊蚋。
言书白走近了几步，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
就在温宁以为要被赶出去时，他突然说："你是上周在图书馆的那位同学，温宁，对吗？
"温宁惊讶地抬头，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是的，言教授。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来听课..."言书白看了看她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和几幅速写，突然问道："你对建筑感兴趣？
""我...我爸爸是建筑师。
"温宁小声回答，没有提父亲己经去世的事。
言书白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
"你的速写线条很流畅。
"他指了指她笔记本上对教室窗户的素描，"透视也把握得不错。
"温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无意识间画的那些小图，心跳加速。
这是父亲去世后，第一次有人肯定她的绘图。
"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可以正式申请旁听。
"言书白说完，转身走回讲台，"现在，下课。
"温宁呆立在原地，首到教室里的人都走光了才回过神来。
她小心翼翼地把笔记本抱在胸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悄悄发了芽。
"温宁！
你跑哪去了？
我找了你一上午！
"刚回到宿舍，温宁就被室友林嘉嘉一把拉住。
"我去...听了节课。
"温宁含糊地回答。
林嘉嘉眼睛一亮："该不会是言书白教授的建筑史吧？
天啊，你也迷上他了？
""不是！
我只是对建筑有点兴趣..."温宁急忙否认，耳根却不争气地红了。
"得了吧，全校一半女生都暗恋言教授。
"林嘉嘉夸张地叹了口气，"三十岁就是正教授，长得又帅，关键是单身！
上周的公开讲座，走廊都挤满了人。
"温宁想起照片上年轻的言书白和父亲站在一起的画面，心中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她不是那些迷恋言教授的女生之一，但言书白与她父亲的联系，以及他对她速写的评价，都让她忍不住想了解更多。
"对了，言教授下周还有个关于现代建筑流派的中午讲座，一起去呗？
"林嘉嘉晃了晃手里的宣传单。
温宁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讲座当天，小礼堂果然座无虚席。
温宁和林嘉嘉只能站在后排。
言书白穿着一件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不用麦克风，声音却清晰地传到每个角落。
"...所以当我们在讨论建筑的功能性时，不能忽视它对人心理的影响。
一个好的空间应该能容纳人的情感，而不仅仅是身体..."温宁全神贯注地听着，没注意到林嘉嘉正用手机偷偷拍照。
"听说言教授设计的星河美术馆获得了亚洲建筑大奖，"林嘉嘉小声说，"但他拒绝了所有采访，超级低调。
"讲座结束后，学生们排队提问。
轮到林嘉嘉时，她红着脸问言书白对建筑系女生就业前景的看法。
言书白的回答专业而简洁，目光却几次扫向站在一旁的温宁。
回宿舍的路上，林嘉嘉兴奋地翻看照片："这张拍得不错，我要发到朋友圈...咦？
""怎么了？
"温宁问。
"校园论坛上有人发了关于言教授的帖子..."林嘉嘉皱眉，"说什么他与己故导师之间有学术纠纷，还暗示他现在的成就有问题..."温宁的心猛地一沉，抢过手机。
帖子是匿名的，内容含糊其辞，但提到的"己故导师"几个字刺痛了她的眼睛。
"这种没证据的谣言也有人信？
"林嘉嘉不满地说，"下面评论都吵起来了。
"温宁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想起父亲去世前那段时间的异常沉默，想起整理遗物时发现的一些未完成的设计图纸，还有那张写着"最得意的学生"的照片..."温宁？
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林嘉嘉担心地问。
"没事...可能是站太久了。
"温宁勉强笑了笑，心里却翻涌着无数疑问。
那天晚上，温宁辗转难眠。
凌晨两点，她悄悄爬起来，打开电脑搜索"言书白 温临"。
搜索结果很少，只有几条关于学术会议的报道中提到两人曾同属一个研究团队。
她又搜索父亲的名字，找到了一则七年前的简短讣告，称"著名建筑师温临因病去世"。
温宁关上电脑，走到窗前。
秋夜的星空格外清晰，她想起父亲曾说过，好的建筑应该像星星一样，既照亮大地，又连接天空。
言书白是否真的如父亲所说，保持着对建筑的"赤子之心"？
那个匿名帖子又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往事？
温宁感到自己正站在一扇门前，门后可能是美丽的风景，也可能是危险的悬崖。
但无论如何，她己经无法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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