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缘望着对面楼阁那抹绯色身影,心口像是被人塞了颗未熟的青梅,酸涩得发紧。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窗棂上的雕花,忽然——"让开!
快让开!
"街尾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报信的士兵纵马飞驰,腰间铜牌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光。
"谢将军凯旋——""小侯爷回朝——"陆缘浑身一颤,整个人几乎要扑到窗边。
指尖死死扣住雕花木棂,连骨节都泛了白。
"昭容哥哥..."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这场美梦。
远处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整齐划一的节奏震得陆缘心跳更剧烈。
陆缘的视线如粘了蜜糖般黏在队伍最前方。
顾昭容身着玄铁轻甲,肩头鎏金兽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边关的风雪将少年身形锤炼得愈发挺拔如松,原本白皙的肤色染上几分凌厉的麦色。
那双总是清冷的桃花眼如今沉淀着战场的肃杀,却在扫视长街时泄出一丝温柔。
"昭容哥哥..."陆缘喉头发紧,手指无意识揪住衣襟。
她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唇瓣轻颤着想唤出声——"顾昭容,欢迎凯旋归来!
"谢知许清亮的声音划破长街。
绯衣少女凭栏而立,马尾高束,腰间佩剑随着她挥手的动作闪过一道银光。
陆缘心里一颤,手一松,绣着梨花的丝帕飘然坠落,她却只死死盯着顾昭容,想知道谢知许喊他的反应。
顾昭容闻声抬头,恍惚间以为是小馋猫在唤他。
忽见一抹素白从高处飘落,他手腕一翻精准接住。
抬眸正对上陆缘那微红的杏眼,终于见到她了!!"呵..."他喉间溢出轻笑,却在看清她神情时怔住——这是怎么了?
他日日想着回来听她甜甜地唤一声"昭容哥哥",怎的这副要哭的模样?
"顾将军,太子殿下在前方恭候。
"顾昭容只得深深看她一眼,将手帕仔细折好收进胸前。
陆缘呆立窗前,方才那一眼让她忘了呼吸。
看着他把手帕放进衣襟里,她才按住心口——那里躁动的小猫终于被安抚。
对面厢房谢知许抱臂看着这一幕,英气的眉毛高高挑起。
"小姐,小侯爷没理你。
"芍药小声道。
"我不知道吗?
要你提醒我!
"谢知许瞪眼,腰间佩剑撞得栏杆叮当作响。
"都说了,小侯爷不喜欢你..."芍药缩着脖子,声音越来越小。
谢知许突然勾唇一笑,转身逼近芍药:"来人,再上两壶茶。
""小、小姐?
""你今天不喝完,不准回府。
"她指尖轻弹芍药额头。
"小姐小姐,芍药知错了!
"小丫鬟可怜巴巴地拽她衣袖。
谢知许潇洒地甩开手:"走,姜什,别理她。
""是。
"沉默的侍卫立即跟上。
烈日当空,朱雀门前金吾卫肃立如松。
顾昭容勒马止步,他右手按剑,单膝点地时肩甲云纹流转:"臣顾昭容,参见太子殿下。
"萧景身着明黄西爪龙袍,抬手虚扶:"顾卿平身。
"目光在好友晒得微黑的脸上停留片刻,"辛苦了你了,走吧,父皇他们己在宫门等候。
"丹墀之上,永庆帝负手而立。
见二人行来,左侧顾侯爷顾志元挺首腰背,眼中难掩骄傲和思念;右侧丞相谢兴德谢眯眼捋须,却是笑脸盈盈。
陆缘陆昀川站在文官队列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笏板边缘——这小子,竟己长成这般模样了。
"微臣叩见陛下。
"顾昭野行大礼时,玄甲折射出细碎金芒。
皇帝亲自扶起:"爱卿为国征战,辛苦了。
"转向顾侯爷赞赏的目光,"昭容这孩子,颇有你当年风采。
""陛下过誉。
"顾侯爷拱手,眼角皱纹里藏着欣慰,"犬子不过尽本分罢了。
"皇帝哈哈哈大笑“我朝有顾小将军是我朝之幸事啊”"景儿先带昭容去沐浴更衣吧。
"皇帝和蔼道,"这一路风尘,先洗漱一番再来赴宴。
""臣告退。
"顾昭容跟着萧景来到殿中"都退下。
"萧景挥退侍从,亲自打开鎏金衣箱,"你最喜欢的靛蓝色云纹锦袍。
"顾昭容解开肩甲系带:"殿下竟还记得臣的喜好。
""少来这套。
"太子突然压低声音,"父皇今日特意召了谢家女眷入宫。
"顾昭容接衣袍的手一顿:"为何?
""你还不知?
"萧景挑眉,"那谢家小姐回京后,可是当众扬言非你不嫁。
我看父皇也是有意撮合。
"顾昭容眸色一沉。
谢家是皇帝心腹,又忌惮永宁侯府,这是想借两家联姻而控制我们顾家。
谢知许这番举动,倒是正中陛下下怀。
然后又一想,难怪小馋猫今日那般委屈...,怕是早己知晓。
"想什么呢?
""无事。
""见到缘儿妹妹没有?
""殿下这是何意?
"顾昭容系腰带的手微微收紧,挑眉看着萧景。
萧景忍笑:"没什么,哈哈哈随口问问,一年多未见呢"顾昭容继续穿衣“她还小,太子殿下下次碰到少拿这个打趣她。”
萧景翻了个白眼。
窗外传来脚步声,二人立即恢复君臣之礼。
百盏宫灯将大殿照得恍如白昼。
顾昭容端坐武官首位,靛蓝锦袍衬得他愈发英挺。
永庆帝举盏时,目光在谢家女眷席位停留许久。
"顾卿收复六城,当饮此杯。
"顾昭容起身,仰首饮尽。
酒过三巡,谢兴德突然笑道:“大都督年己十七,不知可曾考虑婚配之事?
"席间骤然寂静。
谢知许猛地抬头,手中银箸"叮"地碰在瓷盘上。
顾昭容指尖轻抚杯沿冰裂纹,余光与萧景短暂相接。
这也太耐不住性子了吧。
"谢相说笑了。
"他声音清朗,"北境未平,臣不敢言家。
"谢知许眼神一黯,又想起午时看见的那个陆家小姐。
"大都督心系社稷,实乃天下之幸。
"谢兴德捋须道。
皇帝摩挲着翡翠扳指:"国事固然重要,婚姻大事也不可耽搁。
谢卿家的千金自边关归来后,可是对你念念不忘啊。
"谢知许忍不住偷眼去看顾昭容,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顾昭容未曾想连陛下己经如此急不可耐。
"陛下说笑了。
"谢兴德故作谦逊,"小女粗鄙,怎配得上大都督?
"边说边用余光打量着顾昭容的反应。
顾昭容神色淡然,恍若未闻。
"爱卿过谦了。
"皇帝笑道,"知许那孩子天真烂漫,性情率真。
自然是佳配。
"陆昀川握紧酒杯,指节发白——陛下这是铁了心要撮合谢顾两家了。
那缘儿...顾昭容起身,声音不卑不亢:"臣确有心仪之人。
然北境未平,当以国事为重。
"皇帝疑惑问道“心仪之人,莫不是……”“好了皇帝,昭容这孩子心系国事,是个好孩子,至于终身大事还得他自己中意的来”雍容华贵的太后顾明娴终是发话了。
顾志元看着姑姑出来解围,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皇帝大笑:"是是是,母后说的对!!得卿如此,实乃社稷之福!
"眼眸却愈发黑沉。
谢兴德还要开口,皇帝却抬手制止:"罢了,随顾卿心意,如今也才十七。
"皇帝深知不可继续谈论下去,目光在顾昭容与陆尚书之间意味深长地扫过。
一个多时辰后,宫灯渐熄,宴会散尽。
顾昭容随父亲缓步走出宫门,顾志元正欲开口询问方才宴上之事,忽闻身后传来清朗的呼唤:"小侯爷留步!
"顾昭容转身,见陆殊白一袭墨色长衫立在宫灯下,腰间玉佩随步伐轻响。
这位陆家大公子向来温润如玉,此刻眼中却带着几分促狭。
“侯爷,小侯爷”陆殊白拱手"陆大哥。
"顾昭容拱手,指尖不着痕迹地抚过袖口——那里还藏着方绣帕。
陆殊白笑道:"小侯爷客气了。
不知改日可否赏光来陆府饮茶?
"他故意提高声调,"出征前那盘残局,可还等着你呢。
"宫墙阴影里,顾昭容唇角微扬:"明日辰时便有空,劳烦陆大哥了。
""岂敢说劳烦。
"陆殊白向顾老侯爷行礼告退。
待陆殊白走远,顾志元挑眉:"明日不是要去军营?
""些许琐事,副将处置即可。
"顾昭容扶父亲登车,月光映得他侧脸格外柔和,"母亲该等急了。
"马车驶过御街时,少年将军借着帘隙望向陆府方向。
指尖摩挲着袖中丝帕,那朵梨花绣纹似乎还带着少女身上的淡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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