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风笛深圳北站的电子屏在暮色里闪烁,苏念的指尖掐进掌心,看林砚把她去年落在昆明的羊毛围巾往她手里塞。
"工作室刚租下来,墙面还是我和老夏刷的白漆。
"他说话时避开她的眼睛,拇指摩挲着帆布包上褪色的L&N贴布——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她在文创店买的字母贴纸,说"以后你的琴房就叫这个"。
开往昆明的列车提前五分钟检票,他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U盘:"里面是我新写的曲子,《南方湿度》。
"塑料外壳还带着体温,她想起昨夜在出租屋,他对着电脑熬到凌晨,说"给婚庆公司写插曲也是练手",键盘声混着窗外的雨声,在她加班改报表的间隙织成细密的网。
"妈妈手术顺利的话,下个月..."他的话被检票口的蜂鸣切断,苏念看着他逆着人流转身,牛仔外套后襟沾着未干的白漆,像朵开错季节的蒲公英。
U盘在掌心发烫,她知道那首《南方湿度》副歌部分,藏着他们在梧桐树下初吻时的蝉鸣。
琴房的黄昏昆明西郊的旧仓库改造成的L&N工作室,天花板漏雨的地方用帆布盖着,阳光斜切进来时,能看见浮尘在钢琴键上跳舞。
林砚把母亲的中药包放在暖气片上,病历单压在《和声学理论》下面,手机里存着苏念发来的深圳暴雨预警,而此刻昆明的天空蓝得能滴出水。
"接了个少儿钢琴启蒙课,二十块钱半小时。
"夏叙言晃着手机走进来,音箱里还放着他们昨晚赶工的商业广告曲,电子合成器的声音盖过窗外收废品的吆喝。
林砚盯着贴在墙上的演出海报——那是他们三个月前幻想的"原创音乐专场",现在边角己经卷起,被新贴的钢琴招生广告遮住大半。
深夜给苏念发消息时,他总在键盘上敲了又删。
她发来的定位常是凌晨两点的写字楼,他看着地图上312公里的首线距离,想起上次视频时她领口沾着的咖啡渍,和自己袖口的中药味。
"今天教小朋友弹《小星星》,他们说我的谱子太慢。
"发出去后很久,只收到个"抱抱"的表情,像片轻轻落在水面的叶子,没激起任何涟漪。
错位时差梅雨季的工作室格外阴冷,林砚蹲在地上给母亲按摩腰部,理疗仪的蓝光映着墙角未拆封的乐器配件——那是用苏念去年生日给他买的,奖金预支的。
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是苏念发来的对话框:"周末要不要..."后面跟着三个删除线,最终变成"算了,你忙"。
他盯着日历上圈出的论文答辩日期,旁边记着母亲的复查时间,以及少儿钢琴班续费的红色感叹号。
给婚庆公司写的曲子被要求"再加段喜庆的铜管",老夏说"能赚钱就不错了",可他摸着琴键上的划痕,突然想起以前在操场弹唱原创歌曲,苏念坐在台阶上帮他数路过的星星。
深夜给苏念打视频,通了两秒就被挂断,再打过去是忙线。
他数着天花板漏雨的滴答声,首到听见她发来消息:"在陪客户吃饭,回去说。
"对话框里的"对方正在输入"闪了又闪,最后只收到个定位——深圳某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他看着地图上那个闪烁的红点,突然想起工作室的房租单还夹在母亲的病历里。
未完成的乐章七月的阳光把琴房晒得发烫,林砚看着邮箱里的拒信:"您的原创曲目不符合我们的市场定位"。
母亲在里间睡着了,枕边放着没吃完的止痛药,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余额刚好够交这个月的理疗费。
手机屏保是去年在深圳拍的合照,苏念靠在他肩上,背后是亮着"梦想"字样的广告牌。
"阿砚,有个楼盘开盘需要暖场乐队。
"夏叙言推门进来,T恤上印着不知哪场商演发的广告,"报酬不错,就是得翻唱网红歌曲。
"合成器的电流声在寂静里格外刺耳,他想起苏念曾说"你的音乐该被更多人听见",现在那些写满音符的稿纸,正垫在工作室漏水的窗台下面。
给苏念发消息时,他盯着键盘上的"我们"两个字,突然发现这个词己经很久没出现在对话框里。
最后他写:"工作室最近很忙,可能没时间视频了。
"发送键像个休止符,切断了所有未说出口的"对不起"。
那边回复很快:"好的,你注意身体。
"简单得可怕,像早就准备好的应答。
褪色的贴布台风登陆深圳那晚,苏念在便利店躲雨,看见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领口别着的,是林砚去年送她的音符胸针。
手机震动,是快递通知,拆开后发现是那枚L&N贴布,边缘有些起毛,旁边还有张字条:"工作室的招牌摘了,你留着吧。
"她想起上周整理衣柜,发现他落在自己这儿的旧衬衫,口袋里还装着没寄出去的信,开头写着"苏念,或许我们..."墨迹在某个句号后戛然而止。
窗外的雨幕模糊了街灯,她突然明白那些逐渐减少的消息,那些视频时的欲言又止,都是他在说"对不起,我给不了你未来"。
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凌晨三点,她刚加完班,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苏念,你值得..."话没说完就被母亲的咳嗽声打断,她听见电话那头的慌乱,突然说:"我知道,你别担心。
"沉默在电流里蔓延,比说"分手"更让人心碎的,是两个人都听懂了对方没说出口的"再见"。
无声和弦次年春天,苏念在深圳听一场独立音乐人演出,当《南方湿度》的旋律响起时,她看见台上弹吉他的男生戴着和林砚同款的旧手表。
副歌部分,主唱对着话筒说:"这首歌写给某个没勇气说再见的人。
"散场时手机震动,是母亲发来的照片:老家的梧桐树开花了,树下站着个模糊的身影,像极了那年在昆明站台转身的少年。
她摸了摸包上的L&N贴布,突然明白有些感情就像未完成的乐章,休止符之后,余音仍在记忆里轻轻震颤,却永远不会再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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