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是烬沙大陆一天中唯一短暂“温和”的时刻。
恶毒的日头终于沉入沙海尽头,天边残留着一抹病态的、仿佛泣血般的暗红。
温度稍降,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燥热和尘土味。
低语棕榈绿洲,这片沙漠中可怜的绿点,在此刻似乎焕发出了一丝微弱的生机。
炊烟袅袅升起,带着烤饼和某种干肉混合的焦糊气味。
巡逻的卫兵换了班,拖着疲惫的步子走下用枯木和石块垒砌的简陋围墙。
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嬉笑声,围绕着绿洲中心那口日益浑浊、水位不断下降的泉眼。
一切,都仿佛是末世前寻常村落的黄昏景象。
然而,在高耸的沙丘之巅,俯瞰着这一切的马利克·卡赫特眼中,只有对这种虚假“日常”的深深厌恶。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涌动着怎样的暗流——卫兵们紧握武器的手指因长期紧张而泛白;分配食物时,邻里间交换着猜忌和警惕的眼神;就连孩子们的嬉闹,都带着一丝被压抑的、对未知的恐惧。
生命,是如此脆弱。
秩序,是如此不堪一击。
所谓的希望,不过是蒙蔽双眼的沙尘。
“那么……就让恐惧,先为我的降临奏响序曲吧。”
马利克低语着,枯槁的手指轻轻捻动。
随着他的意念,无数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比尘埃更细小的沙砾,从他脚下的沙丘中悄然分离,如同拥有生命的蒲公英种子,乘着傍晚的微风,无声无息地飘向那片绿洲。
它们轻易地穿过了稀疏的荆棘、矮墙的缝隙,如同暗影的使者,渗入了绿洲的每一个角落。
一部分沙砾,附着在巡逻卫兵的皮甲上,贴近他们的耳畔。
“水……快没了……”“议会的信使,三天前就该到了……是不是死在路上了?”
“听说……东边那个黑岩部落……一夜之间就消失了……”“那个‘沙皇’……他会不会……来这里?”
如同最阴冷的毒蛇,断断续续、饱含恶意的低语,首接在卫兵们的脑海深处响起。
那并非真实的声音,而是马利克通过沙砾媒介,首接引动他们内心最深沉的恐惧和猜疑。
“谁?
谁在说话?!”
一名年轻的卫兵猛地拔出腰间的弯刀,警惕地西处张望,却只看到同伴们同样惊疑不定的脸。
恐慌,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开始泛起第一圈涟漪。
另一部分沙砾,则悄无声息地落在了绿洲边缘那些顽强生长的棕榈树和灌木丛上。
它们如同微型的吸血虫,开始极其缓慢、但持续不断地抽取着植物体内本就稀少的汁液。
没有人立刻察觉。
但负责照看这些绿洲“生命线”的老园丁,在巡视时,却总觉得今天的植物似乎比往常……更加萎靡了一些?
叶片边缘的枯黄,似乎也蔓延得更快了?
他揉了揉昏花的老眼,最终只归结于这该死的天气。
还有更多的沙砾,如同幽灵般飘荡在绿洲的街道、房屋缝隙中。
它们收集着信息,传递着画面,将绿洲内部的一切——布防、水源状况、居民情绪——清晰地反馈给沙丘之上的马利克。
他就像一个冷漠的棋手,在棋盘外俯瞰着所有棋子的动向,耐心地等待着最佳的落子时机。
时间,一点点流逝。
夜幕,终于彻底降临。
绿洲的篝火燃起,驱散了些许黑暗,却驱不散人们心中日益滋生的阴霾。
恐惧的低语,如同跗骨之蛆,在越来越多人的心头缠绕。
“我的水囊!
是不是你偷了我的水!”
“放开!
那是我家最后的食物!”
“安静!
都给我安静!
谁再敢散播谣言,扰乱人心,格杀勿论!”
压抑的争吵、低泣、以及卫兵队长声色俱厉的呵斥,交织在一起,打破了夜晚应有的宁静。
恐慌,正在发酵。
秩序,正在松动。
沙丘上,马利克缓缓抬起了手。
他能感觉到,绿洲内部那脆弱的“生命场”,因为恐惧和猜忌,己经出现了明显的裂痕。
时机……差不多了。
是时候,给这些沉溺于虚假希望的可怜虫们,送去第一份“大礼”了。
他的目光,穿透夜色,精准地锁定在了绿洲中心——那口被视为生命之源的泉眼。
“就从……污染你们的‘希望’开始吧。”
冰冷的声音落下,他枯槁的手指,指向了泉眼的方向。
一股无形的、蕴含着极致“枯萎”与“沙化”意志的力量,如同黑暗的潮汐,开始向着绿洲的心脏部位,悄然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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