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最后一次使用“污染”这个词,是在旧元历的末页被焚毁的雨夜。
青铜阶梯在防辐射靴下发出病榻般的呻吟,尘封三百年的气流裹挟着铁锈味涌出。
走在最前方的教授突然驻足,夜视仪滤光片下,是那些被称作“档案柜”的黑色立方体。
“第三勘探队报告,发现类档案馆设施。”
教授的声音裹着电子杂讯,战术手套抚过门扉,合金门禁系统在身后落下,溅起无数灰尘。
三百年前那场被称作“寂静黎明”的救赎,将一切非常理的存在抹去得比遗忘更干净。
此刻呈现在夜视仪里的地下堡垒,更像是某个荒诞艺术家浇筑的棺椁。
“教授,辐射值归零。”
助手的声音从耳麦传来,新元历的人们早己习惯用科学仪器丈量历史。
但他们不会知道,三百年前的人类面对的是何种绝望。
档案库的门扉比预想中更朴素,没有蚀刻任何纹章,唯有门把手残留着指骨长期摩擦形成的凹痕。
当识别锁在脉冲枪下熔毁时,某种类似老式转轮手枪上膛的声响在走廊尽头荡起回声——后来声纹分析显示,那与旧纪元某种叫“怀表”的机械装置开合声频谱完全一致。
“纸质资料保存完整,但...”助手的声音在发抖。
他举起紫外线灯,惨白光束扫过档案封面,只剩空白封皮上深深的指甲印。
他们翻开编号001的档案袋。
纸张柔软得如同人皮,每页都布满抓挠的孔洞,那些本该记载文字的位置残留着褐色的血痂。
“字呢?
为什么没有字!”
那些被特殊溶液处理过的档案袋,每一页都干净得如同初生儿的眼睛。
年轻助手们忙着用激光扫描空白纸页,他们坚信这是某种加密技术,但他们最终没有成功。
无论怎么摆弄这些纸张,字都没有出现。
他们将档案小心的收起,准备带回后再研究。
教授拾起滚落脚边的徽章——这个徽章以破碎的煤油灯为主体,灯罩呈放射性裂痕,裂痕中渗出暗金色流光,灯芯悬浮着永不熄灭的幽蓝火焰,周边环绕着许多齿轮,齿轮间镶嵌着一个缩小版的时钟。
徽章的黄铜底座上刻有铭文,那是旧元历中的拉丁文:“黑暗中的光”这是本次勘探唯一具有明确纪年的实物,却在接触空气的瞬间,表面的锈迹开始逆生长,最终凝固成某种介于新生与腐朽之间的混沌态。
在以前的探索中,他们尝试过阻止这个过程,但最终得到结果——这个逆向过程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它超出了人类认知的极限。
教授放下了徽章,带队向着更深处走去,突然,他挥了挥手,示意部队停下脚步。
面前是一个略低于成年男性肩高的钨钢十字架,粗略估计有155厘米。
它笔首的插入地中,而在它的身后,陈列着第七号物品柜:老式留声机的铜喇叭内凝结着人耳形状的灰烬;熔炉核心悬浮着永不坠落的泪滴状火焰;一个没有沙子的沙漏与狙击镜安静的躺在他们的旁边。
“新元历312年勘探记录第473次。”
教授对着记录仪停顿片刻,金属门反射的影像里,似乎有一个穿灰色风衣的女人正站在他的背后。
但当六个枪口同时指向后方时,那里只有永远定格的怀表浮雕,表盘裂纹复杂但又层层相连,仿若树状,经计数,裂纹约有西百条。
升降平台上升时,年轻助手突然指着观察窗惊叫。
在最后一丝人造光湮灭前,他们看见了,被他们带走所有档案的,本该空荡的档案室内,所有空白档案悬浮在空中,纸页翻飞展露背面凸起的煤油灯浮雕。
三个月后,凯斯教授在精神病院的隔离墙上,用营养液绘制出完整的档案馆透视图。
而在教授绘制这些血管状甬道的夜晚,监控总会拍到一个无面人影,默默站在旁边,注视着一切。
只是,这个人影无法首接被人们的肉眼观测到。
学界将此称为“留存效应”:当文明的光锥过于锋利,它就将刺穿历史与时空的限制。
就像博物馆那盏永不熄灭的煤油灯展品,所有参观者都会在转身时遗忘它的形态,只记得掌纹间残留的灼痛——那正是三百年前,被刻进人类基因里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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