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安被拽进家门的瞬间，药瓶从书包侧袋滑出。
母亲踩住滚动的塑料瓶，鞋跟碾碎药片的声响像是骨骼断裂的闷响。
"又在吃这些垃圾？
"诊断书碎片从她指间雪花般飘落，"装病装上瘾了？
"浴室花洒喷出的冷水淹没尖叫时，简安突然想起程阳画在便利店玻璃上的星星。
她蜷缩在瓷砖地上数着呼吸，首到门外传来父亲醉酒后的呕吐声。
潮湿的校服口袋里有颗幸存的薄荷糖，糖纸上的数字"21"被水渍晕染成血滴的形状。
凌晨两点，简安从卧室窗口翻出时，手腕纱布渗出的血珠滴在空调外机上。
她赤脚踏过积水的巷子，却在拐角处撞进带着体温的怀抱。
程阳的运动外套还泛着潮气，怀里却抱着烘干过的毛毯，像是守候了整个世纪的稻草人。
"你的鞋。
"程阳从书包里掏出粉色洞洞鞋，鞋底粘着天文馆门票的残角，"上次你说下雨天脚踝会疼。
"他蹲身为她穿鞋时，简安看见他后颈结痂的抓痕——是她母亲指甲的杰作。
便利店值夜班的阿婆正打着瞌睡，程阳拉着简安闪进员工休息室。
微波炉暖黄的光晕里，他变魔术般捧出个星空投影仪，机身贴着用糖纸拼贴的仙女座星云。
"原本想下周你生日再..."程阳的声音突然哽住，因为简安正在触摸他手臂上的淤青。
那些藏在幽默背后的伤痕，此刻在投影仪的蓝光下纤毫毕现。
"他们经常打你？
"简安的指尖悬在月牙形烫伤上。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人的伤口，仿佛这样就能忘记自己血肉模糊的手腕。
程阳按下开关的动作有些慌乱，银河突然在霉斑点点的天花板上流动："我继父的烟头，三年前的事了。
"他故作轻松地笑着，"当时我抱着妹妹的骨灰盒..."光斑在他颤抖的睫毛上跳跃，简安突然意识到，这个总是带来光明的少年，自己正站在暴雨滂沱的悬崖边。
当猎户座星云漫过他们交叠的掌心时，她轻轻贴上他湿润的脸颊。
玻璃门外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响。
程阳将简安护在身后的瞬间，看到醉汉正对着便利店橱窗呕吐。
星空投影仪的光束穿透肮脏的玻璃，将呕吐物幻化成玫瑰星云的形状，简安突然笑出眼泪。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们溜进被锁住的学校天台。
程阳从消防栓后面拖出藏好的帐篷，睡袋上缝着用篮球网改成的星星窗帘。
"每天训练完就来布置一点，"他耳朵红得发亮，"本来计划带你看狮子座流星雨..."简安钻进帐篷时，发现内壁贴满她的观星笔记。
那些被母亲撕碎的日记残页，竟被他用透明胶带重新拼好，裂缝间填着薄荷糖纸折的星星。
最刺眼的裂痕处，贴着程阳的字迹："这片星云正在诞生新的行星"。
晨雾漫过城市天际线时，简安在程阳均匀的呼吸声里数心跳。
少年蜷缩在帐篷角落，掌心还攥着改作业用的红笔——他整夜都在给那些糖纸星星编号。
她偷偷将第21颗糖纸塞进他运动鞋里，上面画着个微笑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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