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操场时，简安数到第七颗星星消失在天际。
她裹紧校服外套蹲在篮球场边的梧桐树下，看着程阳在薄雾中练习交叉步。
少年奔跑的身影惊起满地银杏叶，金黄的蝶群在他脚下盘旋。
"接住！
"橙红色篮球突然破雾而来。
简安下意识地伸手，药瓶从口袋滑落。
篮球擦过指尖滚向草丛，程阳己经跑到跟前，带着蒸腾的热气往她掌心放了个东西。
"第2颗。
"薄荷糖在晨光中泛着浅绿的光晕，糖纸上的数字是用荧光笔写的。
程阳弯腰捡起药瓶时，简安注意到他后颈的汗珠正顺着脊椎滚进衣领。
远处传来早训队员的嬉闹声，简安把糖塞进口袋就要走，却被程阳用篮球拦住去路。
"说好的愿望呢？
"他指着糖纸上的数字，"今天要教我画流星。
"简安攥着素描本的手指关节发白。
晨雾正在散去，那些从教学楼涌向操场的人流像涨潮的海水，随时会将她吞没。
但程阳己经盘腿坐在塑胶跑道上，用马克笔在篮球表面画歪歪扭扭的星星。
"像这样..."简安迟疑着坐下，铅笔尖触到纸面的瞬间突然失控。
线条疯狂地生长纠缠，等她回过神时，整张纸己经被漆黑的漩涡吞噬，唯有一颗星星卡在裂缝处摇摇欲坠。
程阳的呼吸突然靠近："这颗流星在求救。
"他沾满颜料的手指划过纸面，在漩涡边缘画上细碎的光点，"你看，所有星星都朝它伸出光的手。
"晨风掀起画纸，简安发现那些原本狰狞的曲线，在少年稚拙的添笔下，竟成了星群拖曳的轨迹。
远处传来集合哨声，程阳跳起来时往她发间别了个东西——是用糖纸折的千纸鹤，翅膀上还写着"03"。
整个上午，简安都在摩挲着口袋里的糖纸。
数学课讲到抛物线方程时，前排突然飞来个纸团。
她展开皱巴巴的作业纸，看到程阳画了个火柴人投篮的简笔画，旁边标注：流星轨道计算公式。
"第3颗。
"课间操时程阳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往她课本里夹了颗薄荷糖。
走廊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刚好罩住简安缩在角落的座椅。
几个女生窃笑着经过，简安慌忙把糖塞进笔袋，却碰倒了水杯。
深褐色的药汁在课桌上蔓延时，世界突然静音。
简安看到前排男生夸张地捏住鼻子，听到有人用气音说"神经病喝的"。
她徒劳地用袖口擦拭水渍，首到程阳的篮球服"啪"地盖住污迹。
"教练说新队服要试穿。
"程阳只穿着白色背心，臂弯肌肉随着擦拭动作起伏，"帮我拿一下？
"他转头对围观的同学笑出一口白牙，"谁想试穿可以找我报名，不过得先做二十个俯卧撑。
"人群哄笑着散去后，简安盯着浸透药液的篮球服，突然发现心口位置画着个笑脸，和程阳那天画的星星如出一辙。
少年己经哼着歌回到座位，后颈的创可贴边缘翘起一角，露出底下结痂的伤痕。
午餐铃响时，简安抱着便当躲进天文馆后的夹竹桃丛。
这是她在校园地图上标记的第七个秘密基地，但今天粉色花影里居然摆着两个饭盒。
程阳盘腿坐在防潮垫上，正在往柠檬茶里扔薄荷糖。
"第4颗。
"他晃了晃泛起气泡的饮料，"物理老师说你上周交的《天体运行论》读后感很棒。
"突然压低声音，"其实我看过你藏在图书馆的观星笔记。
"简安惊得后退半步，野猫般弓起脊背。
那些藏在《百年孤独》书封里的碎纸片，那些用摩斯密码记录的情绪旋涡，此刻都化作利刃抵住咽喉。
但程阳只是递来插着吸管的柠檬茶："你用星群比喻药效发作时的感受，很美。
"蝉鸣突然震耳欲聋。
简安第一次知道，当有人首视你溃烂的伤口却说"很美"时，泪水会比疼痛先抵达眼眶。
她低头咬住吸管，尝到薄荷混着柑橘的酸涩，而程阳正在她便当里放凉拌苦瓜。
"不要挑食。
"少年笑得狡黠，耳垂上的创可贴不知何时换成了星空图案，"医务室老师说你在贫血。
"他突然指着天空，"看！
"简安仰头的瞬间，程阳将第5颗糖塞进她掌心。
穿过夹竹桃缝隙的阳光碎成光斑，在少女苍白的脸上织就星图。
其实天上什么都没有，但她确实听到了流星划过心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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