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温岭 第一章：碎玉梅雨季的雨丝裹着咸腥气，顾洛笙攥着B超单站在妇产科走廊尽头。
冰凉的瓷砖映出她惨白的脸，报告单边角被指甲掐出褶皱，妊娠八周的字样在荧光灯下泛着刺目的光。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她下意识抚上小腹，那里还没有任何隆起，却仿佛压着千斤重石。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皮鞋声，顾音淼的声音裹挟着雪松香水味压下来：“顾洛笙，又在玩什么把戏？”
她转身时，男人正低头划动手机，屏幕蓝光映亮他眉间的不耐。
深灰色西装笔挺，腕间的百达翡丽折射冷光，这些年他愈发矜贵，却也愈发遥远。
“我怀孕了。”
她的声音像浸在雨里的纸，轻轻一碰就会碎。
顾音淼动作顿住，抬头看向她手中的报告单，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用孩子绑住我？
你和那些三流女星有什么区别？”
玻璃窗外的惊雷炸响，顾洛笙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三年前婚礼上，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仿佛她只是件精心包装的赝品，永远比不上橱窗里真正的珍宝。
那时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足够温柔、足够包容，就能焐热他冰封的心。
可每个独守空房的深夜，每个被忽视的生日，都在提醒她真相：她不过是齐萱儿出国期间，家族联姻的替代品。
“音淼，我没有……”“够了。”
顾音淼扯开领带，喉结滚动着压抑的烦躁，“齐萱儿明天回国，别在这个时候添乱。”
他将支票拍在候诊椅上，墨迹在水渍里晕染成黑色的泪，“去把孩子打掉，想要什么补偿随便开。”
B超单飘落在地，顾洛笙弯腰去捡，后腰突然撞上金属椅背。
尖锐的疼痛从尾椎炸开，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蜿蜒而下。
她低头看着瓷砖上绽开的血花，像极了婚礼前夜，齐萱儿发来的那张照片——男人衬衫领口沾着艳红的唇印，背景是异国机场的落地窗外，月色正浓。
当时她攥着手机在婚床上坐到天亮，第二天仍笑着为他熨好出席晚宴的西装。
“顾小姐？”
护士的惊呼混着纷沓的脚步声逼近，顾音淼的身影却己经消失在走廊尽头。
顾洛笙蜷缩在冰凉的瓷砖上，听着自己破碎的呜咽混在雨声里，突然想起温岭老宅后院的白玉兰。
那年她十七岁，偷偷摘下的花瓣被他碾碎在掌心里，说：“假花再像，终究不是真的。”
鲜血浸透了连衣裙下摆，恍惚间，顾洛笙看见年少时的自己站在温岭老宅的回廊下。
十西岁的顾音淼倚着雕花栏杆，白衬衫被风吹起，他指着满树玉兰对她说：“洛笙，等你考上医科大，我就带你去看真正的玉兰。”
那时他的眼睛清亮，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温柔。
而现在，他眼里只剩厌烦，那些承诺早己被时光碾碎。
护士推着担架床冲来时，顾洛笙最后一眼望见走廊尽头的消防栓镜面——镜中人脸色惨白如纸，发间还别着他去年随手送的玉兰花簪。
那是他唯一一次送她礼物，却在喝醉时呢喃：“原来白玉兰染了红，也能这么像血。”
手术室的无影灯亮起，顾洛笙在麻醉前听见医生叹息：“胎儿不稳，需要立刻手术。”
她想起顾音淼说“去把孩子打掉”时的漠然，终于闭上眼，任由黑暗将自己吞噬。
雨滴砸在玻璃窗上，如同她破碎的心，在这个潮湿的梅雨季，碎成了再也拼不起来的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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