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油灯的火焰在镜面折射下扭曲成青紫色。
艾琳死死掐住自己的大腿,疼痛让她勉强保持清醒——镜中的“另一个自己”正将那颗心脏缓缓捧到面前。
脏器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黑色血管,随着搏动渗出粘稠的脓液。
“签了契约吧,艾琳,”幻象的嗓音裹着蜜糖般的蛊惑,“把霍克家族的名字刻在乘客名册上,你就能知道母亲咽气前喊的那个词……她可是流着泪哀求‘祂们’放过你呢。”
心脏突然裂开一道缝隙,露出藏在肌肉纤维中的羊皮纸卷。
艾琳看清了顶端用金粉书写的标题: 《夜鸮号永久乘居权让渡协议》 。
“滚开!”
她抓起煤油灯砸向车窗。
玻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镜面瞬间爬满裂纹,幻象的脸被割裂成碎片,却仍在每一块残片中咯咯笑着。
火焰顺着灯油蔓延到锦缎座椅上,焦臭味中混入一丝诡异的檀香。
“您这样会引来检票员的。”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突然从后方伸出,沙粒般粗糙的掌心压灭了火苗。
艾琳触电般跳开,后腰撞上茶几边缘。
闯入者是个高瘦的男人,黑色长风衣的下摆沾满煤灰,脸上覆盖着锈迹斑斑的鸟嘴面具,眼部滤光镜片后透出暗金色的瞳孔。
“守夜人。”
她瞥向笔记本上的提示,声音发颤。
男人没有回答,而是蹲下身检查烧焦的座椅。
鸟嘴面具的呼吸阀随着他的动作咯吱作响,露出颈部一小块皮肤——那里嵌着密密麻麻的齿轮与发条,像是有人将怀表机芯缝进了血肉中。
“镜像诅咒在第七车厢很常见,”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但用纵火对抗幻觉,您是第一个。”
艾琳攥紧母亲的笔记本:“您认识玛蒂尔达·霍克吗?
她三十年前也坐过这趟车,我是她的女儿。”
守夜人动作一顿。
他从衣袋掏出一块怀表,表盖内嵌的照片让艾琳浑身血液冻结——那是母亲年轻时的面容,她穿着乘务员的墨绿色制服,站在列车长身旁微笑。
而列车长的脸被利器刮去,只留下照片底部一行小字: “赠挚爱玛蒂尔达,愿门永闭。
——L”“玛蒂尔达·霍克,”守夜人合上怀表,“夜鸮号历史上唯一活着下车的乘务员。”
>>> 闪回片段:母亲的怀表记忆突然翻涌。
七岁生日那晚,艾琳曾溜进阁楼撬开橡木箱,箱底就躺着这枚怀表。
当时母亲尖叫着冲进来,一把将她拖到身后。
表盖在挣扎中弹开,艾琳永远记得照片中母亲温柔的笑意,那是她从未在现实中见过的表情。
“砰!”
头顶的行李架传来撞击声,将她扯回现实。
一只布满尸斑的手正从通风管缝隙中伸出,中指戴着一枚嵌有渡鸦家徽的戒指——和艾琳手上的一模一样。
“别看。”
守夜人迅速扯下窗帘裹住行李架,布料下立刻隆起人形挣扎的轮廓。
他转身按住艾琳的肩膀,滤光镜片后的金瞳泛起血色:“听着,下次停靠是凌晨三点在‘骨桥站’,趁祂们装卸‘货物’时跟我下车,这是唯一逃脱的机会。”
“货物?”
艾琳想起乘务员的餐车,胃部一阵抽搐。
守夜人正要开口,包厢门突然被叩响。
“检票时间到——”乘务员甜腻的嗓音穿透门板,“请出示您的车票,或者……”爪子划过木头的刺啦声刺痛耳膜,“用其他‘凭证’抵偿路费。”
艾琳慌乱地翻找衣袋。
她根本没有车票,只有母亲留下的黄铜钥匙。
守夜人却猛地扯开风衣,将她裹进怀中。
腐朽的金属味充斥鼻腔,她听见他胸腔内传来钟表般规律的滴答声。
“乘客编号VII-7,守夜人担��。”
他对门外冷声道,“根据《深渊契约》第13条,检票权顺延至下一站点。”
门外陷入死寂。
许久,餐车滚轮声伴随着轻笑逐渐远去:“可要藏好您的‘担保物’啊,守夜人先生……毕竟列车上想吃掉她的,不止我一个。”
>>> 场景转换:骨桥站汽笛长鸣。
列车缓缓停靠在一座石砌拱桥旁,桥下并非河流,而是深不见底的黑色裂隙。
数十个披着兜帽的身影佝偻着背,将裹尸袋般的货物拖进最后一节车厢。
浓稠的液体从袋角渗出,在站台上积成一滩滩胶质的水洼。
守夜人拽着艾琳溜出车门,躲进桥墩的阴影中。
她这才发现他的风衣内侧缝满符咒,泛黄的纸片上用血画着扭曲的符文。
“跟着我影子的轮廓走,”他压低声音,“无论听见什么都别回头。”
他们贴着桥身挪动。
石缝间渗出粘腻的絮状物,像是霉菌与头发的混合物。
走到拱桥中央时,艾琳听见了啜泣声——是母亲的声音。
“艾琳……妈妈好疼……”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守夜人的影子在剧烈颤抖,仿佛在与某种力量抗衡。
“别信,”他从牙缝中挤出话语,“裂隙里全是‘回响’,是过去乘客的……”话未说完,桥面突然塌陷。
艾琳一脚踩空,守夜人及时抓住她的手腕,鸟嘴面具在剧烈晃动中脱落。
她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那张脸上布满血管状的金属管线,左眼被改装成机械义眼,右脸则保留着人类的皮肤,却苍白如尸体。
最骇人的是他的嘴角——被粗糙的黑线缝合成永久闭合的状态,只有靠近耳根处留有小孔,用于插入注射器般的细管输送营养液。
“抓紧!”
他喉咙里迸出变调的吼声。
下方裂隙中升起无数苍白的手臂,指尖开裂处探出细长的口器,正试图缠住艾琳的脚踝。
一根口器刺入她的脚腕。
剧痛袭来的瞬间,艾琳的视野突然闪过不属于自己的记忆:_身着乘务员制服的母亲跪在列车长室,颤抖着将黄铜钥匙插入锁孔。
门内传出婴儿啼哭与野兽低吼混杂的声浪,粘稠的黑血从门缝渗出。
钥匙断在锁芯中的刹那,母亲腕间的渡鸦家徽突然灼烧起来……_“接住!”
守夜人突然松手。
艾琳在下坠中被抛向桥对岸,而他自己却被手臂拽向裂隙。
最后一刻,他将某样东西塞进她手中——是那枚嵌着母亲照片的怀表。
“去车头找驾驶室!”
他的声音淹没在裂隙的轰鸣中,“钥匙不是用来开包厢的!”
艾琳重重摔在碎石地上。
怀表盖弹开,母亲的照片背面露出她从未见过的一行字:“致我的女儿:当你读到这句话时,我己成为夜鸮号的一部分。
驾驶室里有家族世代守护的‘门’,绝不能让列车长找到它。
——玛蒂尔达”汽笛再次拉响。
她回头看向夜鸮号,血液几乎凝固——那些“装卸工”正撕开裹尸袋,将一具具扭曲的人体塞进蒸汽炉。
其中一具尸体的右腕上,赫然戴着守夜人的齿轮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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