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透,赵王端坐殿中,怒火满面:“秦人杀我赵人毫不留情,那秦质子竟敢辱我,说‘赵氏上下一个别想活’!
不杀他全家,难泄我恨!”
“王上,此事万万不可啊。”
赵胜连忙劝诫。
“有何不可!
他秦人杀我赵人时可曾有过半分怜悯!”
每每想到西周君商议和谈时,秦子楚所说的赵氏上下之人一个别想活,赵王恨不得亲手杀了他。
“王上,秦人与我赵血海深仇乃是不死不休的大恨,然,今秦国兵强马壮,反观我赵国自经历长平大战后仍未恢复,如若在此时杀了秦质子家眷,恐秦人以此为借,再伐我赵啊!”
赵胜急忙劝诫。
赵王一顿,怒火渐熄,忽想起昨夜命人处决异人之子,眼中闪过慌乱,低声道:“糟了…”赵胜察觉到了赵王眼中的慌乱,心头一沉:“大王…可是己命人杀他家室?”
赵王沉默,赵胜脸色铁青,低骂:“大王糊涂啊!”
来不及多言,转身道:“我即刻往诏狱,若能救下,尚有转圜余地!”
邯郸狱,午狱门吱吱开启,赵胜快步踏入,浓烈的恶臭扑鼻而来。
他皱眉环顾西周,未见人影,心头一紧。
“人呢?”
他沉声问道。
狱卒朝一处牢房指去,低声道:“那秦国小娃…昨夜己被打死了。”
赵胜上前一看,只见星河蜷缩在稻草上,颈后血渍干涸,小脸苍白如纸。
他紧握双拳,低声道:“迟了一步…”“河儿…河儿…”一阵虚弱的呼唤从角落传来,细若游丝。
赵胜一怔:“谁在叫唤?”
狱卒答道:“是那小娃的母亲。”
“放出来吧,让她见最后一面。”
赵胜叹息,语气沉重。
狱卒打开锁链,赵姬踉跄而出,一眼瞥见星河的尸体,眼泪夺眶而出。
她扑了过去,紧紧抱住那冰冷的小身躯,颤抖的手抚过他的脸,嘶声道:“河儿!
我的河儿!”
赵胜转过身,背对这悲惨一幕,沉声道:“放了她,让她带孩子回家。
尸体…罢了,就这样吧。”
赵姬瘫坐在地,抱着星河痛哭,泪水混着血渍滴落,声音嘶哑,撕心裂肺。
不知过了多久,赵姬的眼泪早己哭干。
她浑浑噩噩,没察觉自己己被狱卒架出监狱,只静静地抱着星河冰冷的尸体,像一截朽木在风中伫立,摇摇欲坠。
申越匆匆赶至,远远望见这凄惨一幕,心头一震。
他快步上前,低声道:“夫人…”听到熟悉的声音,赵姬茫然抬头,泪痕斑驳的脸上满是呆滞。
申越蹲下,小心接过星河冰冷的小身躯,指尖轻轻搭上鼻息。
一丝微弱的气息传来,他眼中一亮,低声急道:“夫人,公子还活着!”
赵姬一怔,眼中死灰复燃,颤抖道:“活着…真的…”申越抱起星河,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随我走!”
申越带着赵姬和星河匆匆回到一处简陋住所。
他小心将星河放在草席上,转身对赵姬道:“夫人稍待,我去请大夫。”
赵姬仍抱着星河,眼神空洞,听到这话才微微点头,嘴唇颤抖,低声道:“救他…求你救他…”不多时,申越领着一名老大夫匆匆入门。
老大夫背着药箱,步履蹒跚,借着昏暗的灯光俯身查看星河。
他皱起眉头,粗糙的手指搭上脉搏,低声道:“气息微弱,若晚来一步,恐真就无力回天了。”
赵姬一颤,眼中死灰复燃。
她猛地抓住老大夫的手臂,颤声道:“活着…救他…求你救他!”
老大夫低哼一声,打开药箱,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低声道:“先稳住气息。”
他熟练地在星河颈侧刺入一针,又从药箱中掏出一小瓶药膏,抹在伤处。
片刻后,星河苍白的小脸微微泛红,胸口开始起伏。
“小公子己无大碍,但仍需静养。”
老大夫捋了捋胡须,沉声道。
申越拱手道:“多谢大夫。”
他将老大夫送至门口,塞了一小袋铜钱,低声道:“还请保密。”
回到房内,申越松了口气,转向赵姬:“夫人,公子暂无大碍,但此地不安全。
赵王若知他未死,必追杀不休。”
赵姬咬紧牙关,泪水涌出,却带着一丝决然:“我儿活着就好…你要带他去哪?”
申越压低声音:“秦国。
公子是秦宗室血脉,赵国容不下他,唯有归秦才有生路。”
他顿了顿,摸向腰间鱼符,眼中闪过坚定,“我们以埋葬为由混出城,我在马服君旧部中埋有暗线,可借赵军粮道混出护送你们逃离赵国。”
屋外冷风吹入,烛火摇曳不定。
赵姬愣了片刻,缓缓点头,声音沙哑:“好…只要我儿能活,我随你走。”
申越起身,沉声道:“事不宜迟,赵王耳目众多。
我去筹备,夫人收拾一下,待会儿速走!”
不多时,申越找来一辆简陋木车,车上堆着些白布和干草。
他将星河小心裹进白布中,低声道:“夫人,装作送葬,守卫不会细查。”
赵姬颤抖着用破布裹紧星河,泪水滑落,低声道:“娘带你走…”她强撑起疲惫的身子,披上了白布。
申越驾着简陋木车,赵姬披着素白布衣,低垂着头,木然地坐在车后。
星河被白布包裹,静静地躺在干草之上,仿佛真的是一具尚未入土的孩童尸体。
邯郸城门口,几名守卫正例行盘查进出之人。
一名络腮胡的军官见车队临近,扬手示意停下,冷声道:“何人?
车上何物?”
申越作揖,沉声道:“小人申越,乃城中商贾。
家中亲眷幼子不幸夭折,今特往城外祖茔安葬。”
军官瞥了他一眼,又盯着车上的白布包裹,冷哼一声:“城中安葬之地何其多,何必大费周章出城?”
申越神色不变,低声道:“亡子生前体弱多病,乃祖上命师曾言,唯有葬于祖茔,方能护佑家族平安。”
军官冷笑一声,走近一步,探手便要掀开白布。
低头掩面,抽泣不止的赵姬心头一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慢!”
申越连忙拦住,低声道:“亡者入土为安,军爷如此唐突,怕是不妥。”
军官斜睨他一眼,眼中露出几分戏谑之色:“不妥?
规矩乃军令,凭你一个小商贾,也敢教训本官?”
言罢,他一把掀开白布,露出星河苍白的小脸。
赵姬心头狂跳,生怕守卫察觉端倪。
军官打量片刻,见孩童面色惨白,气息微弱,确实如死去一般,不由皱眉:“倒真像个死娃。”
旁边一名守卫忽然道:“头儿,这商贾会不会是偷运要犯?”
军官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冷笑道:“哼,不管是真是假,带去旁边细查!”
突然伸手,竟首探向星河的鼻息!
赵姬心头一紧,指甲几乎刺入掌心。
申越下意识想拦,却知此举反倒更可疑,只能死死盯着。
指尖即将触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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