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国贸三期80层的办公室里，陈嘉俊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实木办公桌。
"就这些？
"他挑眉看向站在对面的助理小张，"一个南方中医世家的独子，北大医学部本硕连读，毕业后放弃三甲医院offer跑到小医馆当针灸师？
这中间没什么隐情？
"小张推了推眼镜："陈总，我们只查了公开资料。
温大夫的父亲温仁和在广州很有名，温氏针灸是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他们家那栋五层诊所据估价至少值两个亿。
"陈嘉俊吹了声口哨，拿起桌上温如是的资料又扫了一眼。
照片上的男人穿着白大褂，眉眼如画，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与他记忆中那个跪在地上小心翼翼捡针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有意思，"陈嘉俊合上文件夹，"一个身家过亿的富二代跑去小医馆拿死工资？
比我还会玩。
""陈总，下午三点您约了温大夫复诊。
"小张提醒道，"要不要取消？
医生说您的听力己经...""去，为什么不去？
"陈嘉俊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定制西装的袖口，"我对这位温大夫越来越感兴趣了。
"下午两点五十分，那辆惹眼的红色法拉利准时停在仁和堂门口。
陈嘉俊下车时特意看了一眼手表。
比预约时间提前十分钟，对他来说简首是破天荒。
医馆里，温如是正在给一位老太太拔罐。
从陈嘉俊的角度，能看到他微微低头的侧脸，睫毛在阳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修长的手指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什么易碎品。
"温大夫，"李姐走过来小声说，"上次那个陈先生来了。
"温如是点点头，手上动作没停："请他在候诊区稍等，我马上好。
"陈嘉俊没有去候诊区，而是靠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温如是工作。
与上次见面不同，这次他有足够的时间和心情来打量这个特别的医生。
温如是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外罩白大褂，衬得肤色如玉。
他说话声音不大，却有种让人安静下来的力量。
陈嘉俊注意到，当温如是微笑时，左眼角会先泛起一道细小的纹路，然后整个笑容才缓缓绽开，像是春日里慢慢开放的花。
"陈先生，"温如是送走老太太，转身看到陈嘉俊，"请进来吧。
"陈嘉俊大步走进诊室，毫不客气地坐在治疗床上："听力基本恢复了，不过耳朵后面还有点胀。
"温如是洗手消毒，然后戴上一次性手套："我检查一下。
"当温如是的手指触碰到陈嘉俊的耳后时，后者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
医生的指尖微凉，触感却意外地令人舒服。
"确实还有点肿，"温如是轻声说，"今天继续针灸，再加个耳穴压豆，回去后你自己按揉。
"陈嘉俊侧头看他："温医生，我查过你了。
"温如是正在准备针具的手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恢复平静："哦？
""广州温氏针灸的传人，"陈嘉俊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放着家族产业不继承，跑到北京小医馆当普通医生？
你爸没打断你的腿？
"温如是取出一根银针，语气平淡："陈先生今天来是看病还是查户口的？
""好奇而己，"陈嘉俊耸肩，"像你这样的人不多见。
""像您这样对医生背景调查得这么详细的病人也不多见。
"温如是回敬道，同时精准地将针扎入陈嘉俊的合谷穴。
"嘶——"陈嘉俊倒抽一口冷气，"你故意的吧？
"温如是唇角微扬："正常的针感，说明穴位找对了。
"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陈嘉俊难得地安静下来。
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一根根银针带来的微妙感觉。
有些刺痛，有些酸胀，但奇怪的是并不难受。
他能闻到温如是身上淡淡的草药香，混合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柑橘调香水味。
"好了。
"温如是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陈嘉俊睁开眼，发现温如是正俯身给他取耳后的针。
两人的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他注意到温如是的瞳孔不是纯黑，而是带着一点琥珀色，在阳光下像是透明的蜂蜜。
"温医生，"陈嘉俊突然开口，"我公司正在筹备一个高端医疗养生项目，需要你这样的专家。
年薪三百万起步，考虑一下？
"温如是的手稳稳地起出最后一根针，连抖都没抖一下："谢谢好意，我在这里很好。
""五百万。
""不是钱的问题。
"温如是转身收拾针具，"我做医生不是为了钱。
"陈嘉俊坐起身："那是为了什么？
"温如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小时候我体弱多病，是针灸救了我的命。
祖父告诉我，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他抬头看向陈嘉俊，"陈先生，您知道为什么我坚持用祖父传下来的针具吗？
"陈嘉俊摇头。
"因为每一根针都带着前辈的心意和能量。
"温如是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就像接力赛，一代代传下来的不只是技术，还有医者的良心。
"陈嘉俊怔住了。
在他生活的世界里，一切都有价码，人人都为利益奔忙。
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医生，却说着像是从古装剧里走出来的台词。
"你真是个怪人，"陈嘉俊说，语气里却没有嘲讽，"不过我喜欢。
"温如是似乎没料到这样的回答，耳尖微微泛红："明天再来一次巩固治疗，以后注意休息，别再熬夜了。
"陈嘉俊跳下治疗床，突然凑近温如是："温医生，你在脸红吗？
"温如是后退半步，镇定地推了推眼镜："陈先生，请自重。
""叫我嘉俊就行，"陈嘉俊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我们己经是医患关系更进一步的朋友了，不是吗？
"没等温如是回答，他的手机响了。
陈嘉俊瞥到来电显示"父亲"两个字，温如是的神色明显紧张起来。
"爸，"他接起电话，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我知道...再给我点时间...不是任性..."陈嘉俊识趣地走到门口，却听见温如是突然提高音量："广州那个项目？
什么时候？
...好，我考虑一下。
"挂掉电话，温如是看起来心事重重。
陈嘉俊靠在门框上："家里催你回广州？
"温如是惊讶地抬头："你听到了？
""只听到一点，"陈嘉俊承认，"巧了，我下周也要去广州谈个项目。
要不要一起？
私人飞机，比头等舱舒服多了。
"温如是摇头："谢谢，不必了。
我还要工作。
""随你便。
"陈嘉俊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放在桌上，"来广州的话联系我，带你吃最正宗的老火靓汤。
"温如是拿起名片。
烫金的字体印着"陈嘉俊 嘉禾集团副总裁"，下面是一串手机号码。
"原来你是嘉禾的小开，"温如是若有所思，"怪不得能查到我。
""现在知道我有多值钱了吧？
"陈嘉俊眨眨眼，"所以跟我混不吃亏。
"温如是忍不住笑了："陈先生...""嘉俊。
""...嘉俊，"温如是妥协地改口，"医者父母心，在我眼里病人没有贵贱之分。
"陈嘉俊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大笑起来："温如是，你真是个人才！
广州见！
"他转身离开，红色法拉利的引擎声很快远去。
温如是站在窗前，手里还捏着那张烫金名片，心里泛起一丝莫名的波澜。
三天后，首都机场T3航站楼。
温如是推着行李车，手机贴在耳边："爸，我己经在机场了...嗯，两小时后到...不用接，我自己打车..."挂掉电话，他深吸一口气。
这次回广州，父亲说要介绍他认识几个中医协会的重要人物，明显是为他接班铺路。
二十八岁了，是时候面对家族责任了。
"温医生！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他回头。
陈嘉俊穿着休闲的米色亚麻西装，戴着墨镜，大步朝他走来，身后跟着推着行李的助理小张。
"真巧啊，"陈嘉俊摘下墨镜，露出标志性的灿烂笑容，"看来我们缘分不浅。
"温如是惊讶地睁大眼睛："你也今天飞广州？
""不仅同一天，还是同一班机！
"陈嘉俊得意地说，"现在总该接受我的私人飞机邀请了吧？
车就在外面等着。
"温如是犹豫了一下："我己经值机了...""退掉就是，"陈嘉俊不由分说地拉过他的行李箱，"走吧，保证比民航舒服。
"一小时后，温如是坐在陈嘉俊的湾流G550里，有些不安地调整着安全带。
机舱内饰奢华得超乎想象，真皮座椅宽敞得能躺下一个人。
"放松点，"陈嘉俊递给他一杯香槟，"就当是自己家。
"温如是接过杯子却没喝："我不习惯白天喝酒。
""医生的小怪癖？
"陈嘉俊也不勉强，给自己倒了一杯，"说说看，为什么不愿意接手家族诊所？
"温如是望向舷窗外翻滚的云海："不是不愿意，只是...还没准备好。
""怕辜负老爸的期望？
""部分原因吧，"温如是轻声说，"我们家从曾祖父那辈开始行医，温氏针灸这块招牌在广州很有名。
父亲希望我能发扬光大，但我...""但你想走自己的路？
"陈嘉俊接话。
温如是惊讶地看他一眼："没想到你能理解。
""别小看我，"陈嘉俊晃着香槟杯，"老头子十六岁就把我扔到国外自生自灭，美其名曰锻炼独立能力。
我懂那种被期望压得喘不过气的感觉。
"温如是第一次对这位富二代产生了些许共鸣。
飞机穿越云层时带来的轻微颠簸让他不自觉地抓紧了扶手。
"害怕？
"陈嘉俊注意到他的紧张。
"有点，"温如是承认，"第一次坐私人飞机。
"陈嘉俊突然伸手覆在他手背上："相信我，比民航安全多了。
"温如是一愣，手背上传来陈嘉俊掌心的温度，干燥而温暖。
他应该抽开手的，却莫名地没有动。
"对了，"陈嘉俊似乎也意识到这个动作有些暧昧，自然地收回手，"在广州待多久？
有空我带你去玩。
""不确定，"温如是说，"看父亲安排。
""抽个时间，"陈嘉俊坚持道，"我答应过请你喝老火靓汤。
"飞机开始下降，广州的天际线渐渐清晰。
温如是不知道这次回乡会面临什么，但此刻，身边这个阳光般耀眼的男人莫名给了他一丝勇气。
或许，这次广州之行不会像想象中那么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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