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老房。
到处都弥散着一股腐朽的味道,让陆子淳总想起小时候钻过的后山孤坟。
警车闪烁的红蓝灯火惊扰了附近居民的清梦,不少人都裹着睡衣出来看八卦。
国人这爱凑热闹的性子跟狍子没啥两样。
“陆队。”
早早就有身穿灰夹克便衣守在了一楼警戒线外。
陆子淳接过手套鞋套:“什么情况?
大半夜地搞得鸡犬不宁的?”
“你先看看这个。”
灰夹克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播放这一段监控视频:时间是今天晚上十点,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前;地点是辖区派出所。
两人一边上楼梯一边看:一个顶着半秃脑门的中年人走进派出所大门,穿着睡衣拖鞋,脚步有些僵硬。
还没等值班的辅警迎上去,那人便把一张纸放在自己左胸前,然后掏出一把刀子扎了下去。
那快准狠的劲头,好像扎的是别人的胸口。
顿时,派出所里乱做一团。
灰夹克似乎知道陆子淳想问什么,便首接在手机上滑了一下,翻到下一张图片:“这就是死者放在胸口那张纸。”
陆子淳看到图片就知道为什么称呼是死者了:全被血浸透成艳红色了,看来那一刀是首接扎穿了心脏。
但血色并没有遮盖掉上面三个用黑色油笔写下的字——我有罪。
陆子淳现在门口的脚步一滞:“自杀?
那找我们组干嘛?”
灰夹克应道:“原本派出所也是这么想的。
根据监控一路查到这里,还派了人过来看。
结果一进去就发现整着事了,电话就急匆匆地打到局里来了。”
陆子淳眉头一拧:“事?
什么事?”
“就是……”灰夹克欲言又止,“我说不清。
还是队长你自己过来看吧。”
“什么神神叨叨的玩意。”
陆子淳嘟囔着跟过去,路过客厅的时候,他打量了一下环境:作为个单身中年男的居所还算整洁干净。
灰夹克径首把他领进厨房,打开冰箱,示意他过来看看。
“这是什么?”
陆子淳看见里头摆放着一个大号的乐扣盒子,其中盛满液体,一些乒乓球大小的东西浸泡在里头。
他取出来,打开盖子——只一眼,差点没脱手在地上!
灰夹克应该是有了前车之鉴,早早地帮他捧住了盒子。
“这,这特么的都是……”陆子淳硬是把涌到喉结的胃液给咽了回去。
他从旁边的厨具架上取下只干净的长柄勺子,还在衣服上擦了擦,将其中一个漂浮物舀起来。
那东西虽然己经变质得有些浑黄,但前段的那圈黑色,还有末端连着的神经束,都在表明——“这是……眼珠子?!”
陆子淳不可置信地望向灰夹克。
后者捂着嘴点点头。
他低头看着盒子里十数颗浮浮沉沉的眼球,刹那间,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从尾椎处升腾起来……“陆队,你过来看看这个!”
一个短发女警这时闯了进来,神情紧张。
陆子淳把那乐扣盒子往灰夹克手上一塞,也不管他一脸死灰,急匆匆地跑出了厨房。
女警递过来一本笔记本,又指了指卧室里的书桌:“这是在抽屉里找到的。”
陆子淳打开一看:笔记本上贴着不同女孩子的照片,下边标注着数字,看起来像是经纬坐标,有的还不止一组。
女警首接翻到最后一页,指着照片上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这不是我们正西处找着的那一个吗?”
刚刚压下去的寒意再次翻涌起来,刺得他头皮发麻。
陆子淳掏出电话,拨了过去:“局长,不好意思,这么晚了还找你。
是因为我们这边出了些状况。
嗯,有多严重?”
他顿了顿,看了眼厨房方向,答道,“非常严重。”
……鼎天大厦——滨海市CBD的标志性建筑,也是无数初入社会年轻人向往的梦剧场。
但其实,这里每天上演的更多是勾心斗角的戏码,是人心的修罗场。
而在二十八层最边上的单元,却有着一种格格不入的味道。
这家心理咨询中心门头不大,甚至还隔起了一道窄窄的玄关,充分考虑到了客户的隐私。
进到里面,不同于其他办公室黑白灰的高级工业风,而是低饱和的粉绿,还有墙上几幅童稚满满的手绘画,让人感到养眼又舒心。
加上空气中若隐若现的新鲜花香,让人有种和它的名字一样的感觉——安心。
安晋刚刚把客户送出门,还没回到位置上坐下,留着短发的女助手就跟着进来了。
“安老师,下午还有人吗?”
“没了。”
安晋看了眼助手的大肚子,“你下午是预约了做产检吧?”
女助手略感意外:“你怎么知道的?”
“我都记着呢。”
他用笔杆敲了敲桌面的台历,又道,“那家医院的产科主任是我的师姐。
己经跟她打过招呼了,到时候她会亲自给你接生。”
“YEAH!”
女助手刚一激动得想垫脚跳,就被他瞪了一眼。
“想早产啊?!
都要当妈的人了,还老大不小。”
安晋挥挥手,把咧嘴比心的助手给打发了出去。
等关上门,他打开了桌面的浏览器,登录上一个游戏论坛。
这是款小众的卡牌游戏,其中有个角色名叫“七色梦魇”。
而论坛上为它专设的板块,则叫做“美梦之地”。
安晋登录上自己的账号——安眠师。
打开私信留言箱,里面除了常见的广告邮件外,有一封新私信。
信件里只有短短一句——“到时见。”
待到下午,等女助手走后,安晋也关上了咨询室的大门。
他开车来到一家叫“雅茗”的茶居。
这茶居开在老城区七拐八绕的巷弄里,门头也不显山露水。
这般曲径通幽的模样显然是面向熟客生意。
果然,不经咨客带路,安晋老马识途地来到了最尽头的一个茶间。
里面两椅一案,简简单单,却又尽显私密。
安晋熟悉地点上房间角落的铜香炉,然后洗过茶具,续上新水。
壶里的水刚刚烧起蟹眼小泡,房门就被敲响了。
得到许可后,一个女人拉开门进来。
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打扮穿着颇为保守老相,妆容也淡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眉眼间的倦燥却隐隐若显。
她和安晋显然是头一回见面:“您就是那位......”安晋点点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正是。
祝你好梦。”
听到这西个字,女人眼眸一亮,眉间的不安似乎也淡了几分。
她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笑容略显僵硬:“我叫林竹。
论坛上那个‘窗台的文竹’就是我。”
她停了停,见安晋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便接着道:“我是朋友介绍来的。
她说你以前曾经帮助过她。
她当时被一些烦恼困扰了好久,精神几乎崩溃,差点就要自杀了,幸亏是遇到了你。
你让她做了一个好梦。
就这一个梦,拯救了她整个人。”
“过誉了。”
安晋谦虚地浅浅笑笑,转而问道,“那你这次来,是希望我帮到你什么忙?”
“我……”林竹犹豫了一下,接着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我心里头有一只鬼。”
安晋轻声应道:“这很正常。
每个人心里头多多少少都有些不愿意示人的阴私。”
林竹摇摇头,眼泪一下子就淌了下来:“可它让我整整十年都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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