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柏油马路浇成了墨池。
苏渺攥着青玉铃铛冲进巷口时，陆眠正蹲在报废的共享单车上啃冰糖葫芦。
猩红的山楂果裹着琥珀色糖衣，在她齿间碎成玻璃碴似的脆响。
"迟到西分三十七秒。
"少女腕间的电子表闪着幽蓝荧光，改装成机车钥匙的判官笔戳向苏渺喉结，"扣款九千二百五十元，现在倒欠地府六千。
"苏渺的手语打到一半突然僵住。
陆眠的皮衣领口别着枚骷髅头胸针，眼尾用荧光红眼线勾出彼岸花纹路，最扎眼的是她腰间那把锁魂链——分明是夜市地摊常见的钥匙链，此刻却缠绕着缕缕黑气。
"伸手。
"陆眠突然将冰糖葫芦签子扎进自己掌心。
血珠溅在苏渺腕表上的刹那，整条巷子的积水开始沸腾，浮出密密麻麻的甲骨文。
保温箱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城隍印青光中，一本青铜封面的生死簿浮现在空中，书页竟是老式点阵打印纸，边缘还打着撕拉线。
陆眠用染血的糖葫芦签子戳了戳苏渺的机械表："你这条命啊，比糖画还脆。
"书页哗啦啦翻动，最终停在一张泛黄的档案页。
苏渺的瞳孔猛地收缩——照片栏贴着她小学毕业照，但生辰八字的位置糊着团墨迹，命格线在"二十三岁"处戛然而止，像被剪断的风筝线。
"想知道怎么续命吗？
"陆眠突然摘下机车头盔。
鲜红的双马尾瀑布般倾泻而下，发梢扫过苏渺鼻尖时带来纸钱焚烧的焦香，而头盔内壁粘着的彼岸花瓣正化作血色代码，在空中拼出契约条款。
渡魂外卖员守则第一条：沉默是金（物理）第二条：每单配送限时阴德转换第三条：暴雨天强制加班苏渺的指尖触到契约的瞬间，喉间突然窜起灼烧感。
她惊恐地摸向声带位置，那里浮现出枚朱砂符咒，形状竟与陆眠的口红印一模一样。
"别扣嗓子眼了。
"陆眠把棒棒糖抵在她动脉处，薄荷味混着血腥气，"签了这卖身契，你这辈子都别想开口——当然，你本来也说不了话。
"巷子深处传来机车的轰鸣。
五辆喷着荧光涂鸦的重型摩托冲出水幕，牛头马面姐妹的铆钉靴碾过积水，后座捆着的缚妖锁链上还挂着关东煮纸杯。
为首的孟婆摘下全息头盔，银发间别着支白玉汤勺："小陆，你篡改生死簿的事，判官殿那群老古董......""闭嘴！
"陆眠突然将苏渺拽上机车后座。
少女的体温低得像冷藏柜，皮衣后背印着的"地府996福报中心"字样硌得人肋骨生疼，"这单我亲自带新人跑！
"生死簿在疾驰中化作全息投影。
苏渺抱紧陆眠的腰，看见自己的命格线正在渗血，那些血珠凝成新的字迹："剩余阳寿：11天"。
机械表的齿轮发出濒死的呻吟，表盘裂痕中钻出条青铜锁链，正顺着血管往心脏攀爬。
"接住！
"陆眠突然抛来个暗青色的灵界专用配送箱。
苏渺手忙脚乱掀开箱盖，里面躺着把刻满符咒的体温枪，"朝东南方向西十五度扫描！
"枪口亮起的刹那，整条街道现出原形。
柏油路变成蠕动的肠壁，便利商店招牌滴落脓血，那些匆匆避雨的行人——没有影子。
苏渺的体温枪锁定在便利商店门口的白领身上，显示屏爆出红光：拖延兽（未收容）"这是你新手大礼包。
"陆眠猛拧油门冲进雨幕，双马尾在苏渺脸上抽出血痕，"用城隍印盖它天灵盖，搞砸了扣光押金！
"苏渺扑向目标时，瞥见商店玻璃映出的倒影。
自己脖颈浮现出青铜判官令，而陆眠倚在机车上比着剪刀手，头盔里不断涌出的彼岸花瓣正化作血色二维码，飘向每个淋雨的路人。
拖延兽发出黏腻的嘶吼。
那是个由过期咖啡和加班报表组成的怪物，身躯流淌着电子钟的零件。
苏渺举起体温枪的瞬间，保温箱自动弹开，城隍印青光凝成个"鎮"字。
"手语结印！
"孟婆的汤勺敲在苏渺后颈。
她本能地比出教孩子们的第一课手势——"家"。
金光炸裂的刹那，苏渺看见陆眠在生死簿上疯狂涂改。
少女的棒棒糖化作朱砂笔，将"苏渺，阳寿二十三"划去，在旁边补了行小字："试用期三十天，日薪两千，五险一金按冥府最低标准缴纳"。
机械表突然发出齿轮重组声。
青铜锁链缩回表盘，裂痕处浮现出个"契"字。
苏渺踉跄着跌进积水潭，水面倒映出她眼底闪过的金色符文——那是母亲临终前最后的唇语，此刻正被血色契约覆盖。
"恭喜入职。
"陆眠把劳动合同拍在她胸口。
羊皮纸上的条款正渗出墨汁，其中"工伤赔偿"那栏画着个笑脸涂鸦，"现在跟我去领工作服——孟婆熬了忘忧奶茶，第二杯半价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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