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役院的晨钟在寅时三刻准时敲响,青铜钟身上斑驳的血锈随着震荡簌簌落下。
齐墨睁开眼时,发现掌心不知何时攥着一片黑鸦羽毛,羽根处还沾着未干的血渍。
窗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这是新来杂役们染上寒毒的症状。
他披衣起身,粗麻布料摩擦着后背尚未结痂的鞭痕。
昨夜残卷在子时突然发烫,浮现的符文像蜈蚣般爬满他的手臂。
此刻那些痕迹己经消退,只在皮肤下留下蛛网状的淡青色脉络。
"墨小子!
"佝偻着背的老杂役踹开房门,扔来一把缺口柴刀,"今日你再劈不够五担柴,就等着喂碧眼狰吧。
"柴房的地上结着层薄冰。
齐墨举起柴刀时,注意到冰面下封着半张人脸——是个圆脸少女,左颊有颗朱砂痣。
三天前他亲眼看见这姑娘被执事师兄拖走,说是"调去丹房当帮手"。
斧刃劈开冻柴的脆响中,他听见极轻的吞咽声。
墙角阴影里蹲着个瘦成骨架的杂役,正用指甲刮取木屑上的冰霜往嘴里塞。
那人察觉到目光,突然咧嘴露出染血的牙龈:"寒毒发作时......吃这个能活命。
"---午时的膳堂飘着诡异的肉香。
二十三名杂役沉默地围坐在长条石桌旁,每个人面前都摆着碗浊白的汤。
齐墨用木勺搅了搅,捞起半片带着指甲的指骨。
"昨日试药死了三个。
"老杂役把汤喝得呼噜作响,"能入药是他们的福分。
"斜对面的少年突然剧烈颤抖,汤碗翻倒在石桌上。
众人熟视无睹地继续进食,首到那人口鼻溢出黑血,像摊烂泥般滑到地上。
执事弟子面无表情地拖走尸体,地砖上留下道粘稠的血痕。
"你运气不错。
"老杂役突然凑近,呼出的气息带着腐臭味,"新来的通常活不过三天。
"他枯枝般的手指划过齐墨的喉结,"但你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申时的毒草课上,齐墨故意认错了两味药材。
"伸手。
"执教师兄的银刀在暮色中泛着蓝光。
刀锋落下时,齐墨的指尖微微偏转。
本该切断食指的一刀只削去块皮肉,鲜血滴在石板上那株真正的毒草根部。
暗紫色的花苞突然绽放,吐出团猩红雾气。
执教师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踉跄后退时,齐墨看见有东西在那人道袍下游走——像条活蛇,又像过度生长的脊椎骨。
"明日去饲兽苑。
"师兄的声音突然变得尖细,"正好......缺个喂狰的。
"饲兽苑的铁栅栏上挂满风干的碎肉。
三头碧眼狰在笼中焦躁地踱步,琥珀色的兽瞳在黑暗中莹莹发亮。
齐墨刚解开第一道锁链,最壮硕的那头妖兽就人立而起,涎水滴滴答答落在他脚边。
突然,狰兽的鼻翼剧烈抽动。
它后退着缩回角落,喉咙里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果然如此。
"阴影里走出个穿墨蓝道袍的年轻人,腰间玉牌刻着药王阁的蟠龙纹。
他随手弹出道青光,挣扎最凶的那头狰兽顿时颅骨凹陷,青色的脑浆溅在铁栏上。
"我叫陆青。
"来人用染血的手指勾起齐墨的下巴,"你身上有股......令人怀念的腐朽味。
"残卷在此时剧烈震颤,烫得齐墨肋骨生疼。
他看见陆青的瞳孔深处闪过一抹鸦羽般的黑——和寒潭里那张诡笑的脸一模一样。
"想活命的话,"对方将还在抽搐的狰兽内丹塞进他衣领,"子时来后山乱葬岗。
"夜风掠过饲兽苑时,齐墨听见无数细碎的啃咬声。
月光照在地上,映出土壤里半掩的森森白骨——那些骨架上,全都整齐地缺了左手的无名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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