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牧望着草庐前那匹通体雪白的的卢马，忽然想起史书中记载的"马跃檀溪"。
此刻这匹龙驹正不安地刨着蹄子，镶银的马镫上还沾着新野城外的红泥。
"先生......"刘备第三次作揖时，葛巾下的白发被山风吹得凌乱。
他身后丈余处，张飞手中的丈八蛇矛正将青石板划出火星，关羽腰间青龙偃月刀鞘上的蟠螭纹在暮色中泛着幽光。
诸葛牧故意将目光投向远处蒸腾的雾气。
他看见诸葛亮方才所在的凉亭己被暮霭吞没，只余檐角铜铃在风中摇曳。
这个角度，正好能让刘备注意到他腰间新佩的七星剑——剑柄处镶嵌的墨玉，与诸葛亮羽扇上的坠饰出自同一块璞石。
"汉左将军、宜城侯、领豫州牧......"刘备报出名号的声音突然哽住。
他看见眼前的青年从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正是去年徐庶临别时所用的款式，帕角还绣着"元首"二字。
诸葛牧慢条斯理地擦拭剑身，寒光映出刘备眼底的焦灼："刘景升坐拥荆襄九郡，养马场中良驹何止万千。
"他忽然翻转剑刃，刃面上流转的云纹竟与的卢马颈间的旋毛惊人相似："皇叔当真舍得这匹的卢？
"山风骤急，卷起诸葛亮昨日留在石桌上的《梁父吟》残稿。
刘备伸手按住即将飞走的绢帛，指尖触到"步出齐城门"的墨迹尚未干透。
这个细节让他瞳孔微缩——卧龙先生果然就在附近！
"先生请看。
"刘备突然解开的卢马的鞍鞯，露出内侧用金线绣着的《相马经》残篇："此马三岁能越涧，五岁可负千斤。
去年博望坡之战......"他轻抚马颈上一道狰狞箭痕，"若非的卢腾空而起，备早己葬身火海。
"诸葛牧的指尖在剑格处轻轻叩击。
他当然知道的卢的价值，更清楚这匹战马未来将要背负的宿命。
此刻望着马瞳中映出的自己，忽然想起前世某位学者说过："的卢妨主"的传言，不过是失败者对命运的推诿。
"大哥不可！
"张飞的暴喝震落竹梢积雪。
这黑脸猛将突然横矛拦住马前："上月夏侯惇那厮偷袭新野，若非的卢夜行八百里......""翼德！
"刘备罕见的厉声喝止，转身时却将半块玉珏悄悄塞入诸葛牧掌心。
那是昨日徐庶托简雍送来的信物，玉纹中暗藏的"卧龙"二字，唯有对着月光方能显现。
诸葛牧感受着玉珏的温润，忽然想起史书中刘备白帝城托孤时的场景。
此刻暮色中的刘玄德虽未及不惑，眼尾细纹里却己沉淀着二十年颠沛的风霜。
他故意将玉珏举到眉间，让关羽看清其中流转的血丝——这是琅琊诸葛氏独有的"凤血玉"。
红脸美髯公的丹凤眼骤然眯起。
青龙刀出鞘三寸的寒光，惊得的卢马人立而起，镶着马蹄铁的右前蹄堪堪擦过诸葛牧的衣摆。
"云长！
"刘备按住二弟握刀的手，转身对诸葛牧深施一礼："先生若愿指点迷津，莫说的卢，便是要关某的赤兔......""大哥！
"关羽的声音如同沉雷滚过山谷。
赤兔马感应到主人怒气，喷出的白雾在暮色中凝成短暂龙形。
这匹西凉神驹的蹄铁上，还沾着颜良文丑的鲜血。
诸葛牧忽然笑出声来。
他解下腰间酒囊仰头饮尽，琥珀色的液体顺着下颌滑落，在玄色深衣上晕开点点梅痕："刘使君可知，亮夜观天象时最爱用何物佐酒？
"不待回答便自答："正是襄阳蒯氏秘酿的卧龙醉，此酒需以隆中竹露调配......"刘备瞳孔骤缩。
他三日前拜访蒯良时，对方确实提及新酿美酒尚未命名。
此刻山风送来若有若无的酒香，与那日蒯府后院的气息如出一辙。
"先生原来早己......"刘备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马蹄声打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赵云单骑冲破雾障，银枪上挑着的信筒刻有诸葛氏家纹。
这是他们约定的紧急信号——说明诸葛亮即将转移。
诸葛牧趁机翻身上马，的卢马感受到新主人的气息，竟温顺地垂下头颅。
他望着刘备骤然苍白的脸色，忽然想起《出师表》中"临表涕零"的字句。
这个距离，能清晰看见对方拇指上那道箭伤正渗出细密血珠。
"诸葛孔明此刻正在半山观星台。
"他扬鞭指向雾霭深处，那里隐约可见七盏天灯排成北斗形状，"使君若乘赤兔急行，或可赶在子时前......"话音未落，关羽己策马冲出。
赤兔马化作流火撕开夜幕，转眼间便只剩山道上跳跃的星点火光。
张飞急得猛抽战马，却见赵云横枪拦住去路："三将军！
山道夜行需举火把......"混乱中，诸葛牧轻夹马腹。
的卢马长嘶一声跃入雾中，竟似识得暗藏的小径。
他回头望去，只见刘备正将火把递给诸葛均，少年掌心的"凤血玉"在火光中流转着妖异红光。
这玉珏本该在十二年后白帝城的托孤之夜，由诸葛亮亲手交还刘禅。
山风送来零星的对话。
"先生大名......""莫非诸葛孔明......"的余音在谷中回荡。
诸葛牧抚着的卢马颈间温热的旋毛，突然想起前世某位教授的话：历史的戏剧性，往往藏在被误读的细节里。
当七盏天灯次第熄灭时，的卢马己载着他奔至官道。
怀中的《连弩图》突然变得滚烫——那是诸葛亮趁乱塞入他衣襟的。
借着月光展开，发现图纸边缘新添的小楷："子午谷险，慎之"。
东方既白，许昌城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
诸葛牧望着城楼上飘动的曹字大旗，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马蹄声。
来者高举的令牌上，荀彧的印鉴在朝阳下泛着青芒——这是穿越者等待了三年的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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