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悬七枚齿轮,她袖藏三百年历法谎言“观星台·黎明前铜壶爆裂的余音还在耳畔嗡鸣。
兰观星蜷缩在云知谏的臂弯里,脸颊上的伤口渗出的血珠滚落,在官袍前襟洇开一朵暗红的花。
她盯着满地铜壶碎片,每一片都映着扭曲的月光,像是无数只窥视的眼睛。
"别动。
"云知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压抑的痛楚。
他的手掌仍护在她脑后,指缝间渗出丝丝缕缕的蓝——是星纹砂灼伤的痕迹。
兰观星这才发现,方才爆裂的铜壶碎片上,全都沾着那种诡异的蓝色砂砾。
"你的手......""死不了。
"他松开她,从袖中抽出一条靛青帕子,随意缠在伤口上。
帕子很快被浸透,在黎明前的微光中泛着紫黑的色泽。
"比起这个,"他抬脚踢开一块锋利的铜片,"灵台郎不该解释下,为什么钦天监的铜壶里会藏着这种东西?
"那块铜片翻转着滑到兰观星脚边,内侧刻着细密的纹路——是星轨图,但与她熟知的二十八宿排列截然不同。
更诡异的是,这些纹路中嵌着细如发丝的蓝砂,正随着碎片的颤动闪烁着妖异的光芒。
兰观星拾起铜片,指尖传来刺痛。
她翻转铜片,在底部发现一行小字:"永和三年冬,司天监重铸"——这是父亲的字迹。
"不可能......"她的声音发颤,"永和三年父亲己经......""己经死了?
"云知谏冷笑,腰间齿轮随着他的动作叮咚作响。
他忽然俯身,染血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浑天仪残骸,"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爹死后七年,他亲手刻的星图会出现在被动了手脚的铜壶里?
"浑天仪的基座裂开一道缝隙,露出里面精巧的机关齿轮。
那些齿轮的咬合方式古怪至极,不是推动铜环运转,而是在——"逆转星轨。
"兰观星浑身发冷。
父亲教导过她,浑天仪的核心是一组精密的齿轮,用来模拟天象运行。
但眼前这些齿轮的排列,分明是要让星辰倒行!
云知谏的指尖加重力道:"看来灵台郎终于开窍了。
"晨风掠过观星台,掀起兰观星散落的鬓发。
她这才发现,东方的天际己经泛起鱼肚白,但本该出现的启明星——不见了。
观星台·辰时日晷的阴影指向辰时三刻,钦天监的属官们陆续到来。
兰观星跪坐在铜壶残骸前,官袍袖口沾满铜锈和血迹。
她一夜未眠,眼眶发涩,却仍死死盯着手中那片刻有父亲字迹的铜片。
铜片边缘锋利,在她指腹割出细小的伤口,但她浑然不觉。
"大人......"身后传来小吏颤抖的声音。
兰观星回头,看见年轻的书令史捧着册簿站在台阶下,脸色惨白如纸。
"说。
""寅、寅时的星象记录......"书令史递上册簿,"紫微垣的辅星......不见了。
"兰观星猛地站起,眼前一阵发黑。
她扶住廊柱稳住身形,接过册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发抖。
册簿上清晰地记录着:寅时三刻,紫微垣左枢(辅星)突然黯淡,至辰时完全不可见。
"去取《开元占经》来。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还有永和三年的星象记录。
"书令史没有动。
"大人......"他吞了吞口水,"永和三年的记录,三日前就被太史令调走了。
"太史令范钦——那个总是眯着三角眼的老狐狸。
兰观星攥紧铜片,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她却感到一阵快意。
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确认自己还活着。
"那就去问太史令讨回来。
"她将铜片塞进袖袋,"就说......""就说本官要核对西域使团进献的《双月历》。
"书令史瞪大眼睛:"可、可《双月历》不是明日才......""照我说的做。
"兰观星打断他,目光扫过观星台角落——云知谏不知何时己经离开,只在青砖地上留下几滴蓝中带黑的血迹。
她弯腰,用帕子蘸取那些血迹。
帕子刚触及血滴,就发出"嗤"的轻响,冒出一缕青烟。
血里有毒——而且是西域特产的"蓝蝎吻",沾之即溃烂,三日毙命。
云知谏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观星台·午时正午的日头毒辣,晒得铜壶碎片发烫。
兰观星蹲在残骸前,将每一块碎片按原样排列。
这是父亲教她的方法——当仪器损毁时,先复原其形,再追查其源。
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滚落,在铜片上蒸出细小的盐花。
"大人,用些茶点吧。
"年迈的老仆递上食盒,里面装着桂花糕和薄荷饮。
兰观星摇头,却见老仆悄悄塞来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熟悉的笔迹:"铜壶夹层,第七块碎片。
"没有落款,但那凌厉的笔锋,分明是云知谏的手笔。
兰观星假装失手打翻茶盏,趁老仆收拾时迅速找出第七块碎片。
这块碎片比其他厚实,边缘有细小的凿痕。
她借着整理衣袍的动作,用匕首撬开夹层——里面藏着一枚铜钥匙,和半张烧焦的纸。
纸上残留的字迹让她呼吸停滞:"太阴之伤实为......"后半截被烧毁了,但那个"为"字的最后一捺,与父亲临终前写给她看的那个字——一模一样。
观星台·申时夕阳西沉,将观星台的影子拉得老长。
兰观星摩挲着那枚铜钥匙,指尖感受着钥匙齿痕的微妙排列。
这不是普通的锁钥,而是......"星钥。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她浑身紧绷。
云知谏不知何时出现在廊柱旁,脸色比早晨更加苍白。
他腰间的七枚齿轮少了一枚,剩下的六枚也黯淡无光。
"能打开司天监地宫的星钥。
"他咳嗽两声,指缝间渗出蓝色血丝,"你爹没告诉你?
"兰观星握紧钥匙:"你究竟是谁?
""死人。
"云知谏扯了扯嘴角,"三年前就该死的人。
"他忽然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狰狞的伤疤——那不是刀剑所伤,而是一个精巧的齿轮形状,边缘泛着同样的蓝光。
齿轮中央嵌着一枚铜钉,钉头上刻着微小的星图。
"和你爹一样的伤。
"他系好衣襟,"只不过他没能活下来。
"晚风吹动兰观星的官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从未真正了解过父亲——那个总是温和笑着,教她认星象的男人,究竟藏着多少秘密?
云知谏似乎看出她的想法:"想知道真相?
"他指向西方,"日落之后,司天监地宫。
""带上你的西洋镜。
"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地平线下,观星台的铜壶碎片突然齐齐震颤,发出嗡嗡的共鸣声。
兰观星低头,发现手中的星钥——正在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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