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的肉，白的肉，红白相间的肉，滋啦滋啦的冒着油。
白色的烟自滚烫的碳火间翻腾到半空，夹着火灼肉的味道弥漫开来。
白肉被火催出易燃的油脂，沿着红肉滴进碳火里，爆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
如果地狱真有什么具象化的样子，那王小可觉得大概就是这种烧透了的炭火的样子。
“老板，辣子多！”
薛卫拍了一下烤炉旁发呆的人：“怎么样？
我找的这条夜市街很不错吧？”
王小可深吸一口满是孜然香气的味道，笑着回答：“真不错，而且超便宜！
70块钱1斤烤羊肉串！”
薛卫扫视着满满当当的夜市小桌，感叹一句：“咸城的物价确实很低！
比西城大概低三分之一吧。”
“我来啦，我来啦！”
白芷兴高采烈的跑过来：“下了地铁不好打车，还堵得不行！”
王小可研究着手里的菜单：“你最近怎么样？
忙不忙？”
“忙嘛！”
白芷心不在焉的回答问题，专心致志的挨个阅览小吃摊招牌：“薛卫，去给咱弄三个老汉喜肉夹馍！”
薛卫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坐下的位置，十分不想动：“吃烤肉呢，你还吃得下夹馍？”
白芷也坐下，有点不甘心：“都说咸城的老汉喜肉夹馍比西城的腊汁肉夹馍好吃，我想尝尝。”
王小可看看烤肉老板手里那一大把羊肉串，又看看隔壁人满为患的肉夹馍摊：“老汉喜是什么意思？”
薛卫用纸巾抹着油乎乎的桌面：“就是肉很软很烂的意思，没牙的老汉都喜欢吃。”
讪笑一下，王小可用脚尖戳一戳旁边的鞋：“给咱弄一个去，切两半，我和白芷每人吃半个，你爱吃不吃。”
薛卫叹口气，重新站起来，很无奈的到三轮旁排队。
打开一罐冰峰汽水，王小可问：“调到仓库去，会不会很无聊？”
“无聊是有点无聊，不过安全呀！
仓库可是水泥、钢筋建的，好歹不会像古墓那样，说塌方就塌方！”
“那天晚上，咱们三个人像是同时聋了一样，墓室门口塌方都听不见。”
“主任不是说耳室结构的原因吗？”
王小可撇撇嘴：“我不太信！
我还是觉得那个墓太邪门！”
白芷不由自主压低声音：“其实我也不太信。
薛卫在耳室外边喊叫找不到出口，咱俩能听见。
其他同事撤走时喊咱们，咱们怎么就没听见呢？
反正那天夜里的事情，我越想越后怕。
我这辈子呀，打死也不会再进古墓半步。
还得是你坚强，研究所给调岗的机会，你都不调岗。”
“其实我很喜欢考古现场的感觉，这几年也干习惯了。
调取后勤部门，我有点没兴趣。”
白芷竖起大拇指：“你是位理想主义的唯物论考古工作者！”
薛卫捧着两半老汉喜肉夹馍回到小桌前，洋洋得意：“我也是啊！”
白芷接过半个夹模，胡乱怼一句：“你是个屁。
那天夜里，主任的洛阳铲戳破耳室顶的时候，你都吓得跪地痛哭了！
当时你喊得什么来着？”
王小可赶紧接话：“他喊的是‘王爷饶命’，哈哈哈……不过主任用洛阳铲给咱们打透气孔的时候，我也吓得半死。”
羊肉串一上桌，白芷就立刻抛弃了手里的老汉喜，边撸串边问：“小可，那天夜里你怎么想的？
咱们都被塌方困到墓里了，你竟然还有心思去挖那个被我挖了一半的漆器盒子，我当时真的以为你是中邪啦。
一挖就是3个多小时，吓得我俩都不敢和你说话。”
咽下嘴里喷香可口的烤羊肉，又连喝了好几口冰峰汽水，王小可很虔诚的说了句谎话：“被困到里边……打发时间呗……”薛卫后知后觉：“你们说，那个盒子里明明只装了一把玉匕首，为什么会有一股奇特的香味呢？
我到现在也没想明白。”
白芷把递到嘴边的羊肉串放下来：“玉匕首？
盒子里有玉匕首？
没有吧！
那个漆器盒子我后来在库房里见过呀，入库的只有个空盒子，档案里没提里边有什么玉匕首啊！”
王小可眨了一下眼睛，强装镇定的说：“就是个空盒。”
“怎么可能？”
薛卫挠着头，仔细回忆几秒：“小可把那个盒子打开的时候，我明明看见里边有一把匕首，像那种青绿色岫玉，晶莹剔透的，很漂亮！”
“你那天夜里的精神状态不正常，恍恍惚惚的，都喊‘王爷饶命’啦，八成是看花眼了。”
王小可若无其事的嚼着烤羊肉，混淆视听。
“也对！”
白芷拍了拍害怕墓主人索命的小伙子：“我等救援的那几个小时呀，都看见我太奶了……”递了几根烤腰子到薛卫手里，王小可叉了个话题：“咸城这边的遗址发掘工作还顺利吗？
我看你都晒成煤球了，不像在西城咱们一起下墓的那会儿，地底下捂得白白嫩嫩。”
薛卫摸了摸自己黑里透着红的脸：“不怎么顺利，村民整天捣乱。
说实话，我心里很想继续下墓，但是还真有点克服不了恐惧感。
小可，我俩都很佩服你，一出医院就敢首接回墓里继续工作。”
王小可捏了捏插在冰峰汽水易拉罐里的吸管：“鬼鬼神神这些杂念，我还是不太信。”
……咸城和西城之间，早就通了地铁，而且是一条发现过1356座古墓所以耗时11年才全线贯通的地铁线。
王小可和白芷坐在末班地铁里，开起独属于考古工作者的玩笑。
“咱们现在头顶上是哪朝的墓？”
王小可看看站名，回答：“州朝。”
十来分钟后，白芷又问：“这会儿呢？”
王小可看看站名，回答：“棠朝。”
又过了半小时，白芷问：“现在呢？”
王小可看看站名，回答：“绥朝。”
“咱应该谢谢绥文帝，要不是他老人家入主西都城的时候把墓全都迁去了城外，西城地铁施工估计要更热闹100倍！”
回到研究所宿舍，王小可迫不及待的推开窗户，西城夏夜里微凉的清风迅速冲淡了浓郁的奇异香气。
这股香气，王小可很喜欢，也很恐惧！
拉开写字台的抽屉，第无数次将那把妙不可言的玉匕首拿到台灯下，第无数次猜想匕首上通体的铭文到底是哪种语言。
她一首是位讲规矩的考古工作者，从来没有在现场偷拿出土文物的恶习。
这把玉匕首，她打开漆匣时只看了几秒，就因为担心氧化的问题赶紧合上了盖子。
其实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在发掘现场擅自打开漆匣，这是很不专业的行为。
可是她忍不住，就像她当时忍不住要把漆匣从沉寂了千年的灰泥里解救出来一样，冥冥之中的鬼使神差。
被抬出古墓那会儿，她己经处于恍恍惚惚的半昏迷状态。
抢救、住院、出院……如果这把玉匕首真的是她从墓里偷拿出来的，不可能没有人发现。
当她出院后回到宿舍里想冲个澡去去晦气时，玉匕首就在她脱衣服时兀自掉了出来！
别说是想明白玉匕首什么时候被放到了她身上，她仅有的两个牛仔裤口袋根本就装不下这么大的东西。
第无数次把玉匕首放回到抽屉里，王小可第无数次不明白，这把匕首为什么像新的一样，为什么一首在散发香味，为什么掉地上连个渣都没碎，为什么偏偏缠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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