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西合,莱山脚下的官道上,一眼看不到人烟。
唐锦欣顶着一头一身的枯草伪装,趴在不远处的荒原里,动都不敢动。
旁边是同样装扮的大福。
唐锦欣用最后一丝力气,捂着大福的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说话,不要动。
终于,意料中的马蹄声来了!
“哒哒哒……”好像敲打在唐锦欣心坎上。
一群人马转瞬而来。
领头的大胡子,“吁——”的一声停下,离唐锦欣不足十米远。
有溅起的小石子砸到唐锦欣背上,她大气都不敢喘。
“大哥,这边没人,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还要你说?
全怪你小子,老子找不到人,先收拾你!”
一阵鬼哭狼嚎与铁器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
不久,有声音劝道:“大哥,正事要紧,换个方向追吧?”
“小娘们真能跑。”
大胡子停手,拉着马缰走了几步,“等等,这附近也找找。”
一群人下马,西散分开。
唐锦欣感觉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心里数着数,“3米,2米,1.5米……”若真躲不过,只能拼死一搏。
脚步声停。
刚那个劝人的声音道:“大哥,如果找不到人,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小六子这个王八蛋,老子真想砍了他!”
“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李大人做出这种事,必定不敢声张。”
“那你的意思是……”“出来都五天了,公主逃回去也是死路一条,她又不傻,肯定不会回庆国。
我们可以跟李大人说人己送到,把剩下的酬劳先拿到再说。”
“这种谎话一戳就破,肃王接没接到人,一打听就清楚,你当人都是傻子?”
“现在李大人那边还不知道,我们拿了钱,天高地远,他拿咱们也没办法。”
相比起南安国的肃王,庆国的李大人就不足为虑,再不行,狠捞一笔,跑路就是。
大胡子沉默半晌,一挥刀,“走!”
唐锦欣似乎感觉刀风都挥到了脸上,下一刻,人就走了个干净。
……良久,路边的草皮动了,下一刻,凭空窜出个人。
衣衫褴褛,浑身脏兮兮,头发上全是草屑。
大福看向旁边的同伴,不知道什么时候己经昏迷不醒。
不禁吓了一跳,双手扒拉过去,“公主,公主,你不要吓我!”
唐锦欣被摇醒,睁开眼,仍然是那个景,那个人,不禁死了心。
“赶紧走,这里不安全。”
大福也不问为什么,看唐锦欣无力行走,把人一扛,起身就跑。
唐锦欣被颠得难受,胃里翻江倒海,视线模糊不清。
张口想说话,先吃了一嘴的土。
“造孽啊。”
……想她一个豪门千金,继承的亿万家财还没来得及花,就穿来了这鬼地方。
身份很尊贵,一国公主,只是开局不美好。
炮灰命。
一个公主,根本不该来边陲小城,只是受心上人怂恿,过来建功立业,回去好求圣旨赐婚。
落得这样的结局,被人出卖,被人掳走,一点都不冤!
劫匪私下谈话时,被原主偷听到了,知道这一切都是心上人李珹的策划,还要将她送给南安国的肃王。
肃王恶名在外,不仅南安国,就是在他们大庆,也是家喻户晓,好色还喜虐杀。
而今科状元李珹,是锦欣公主的恋人,两人相识多年,虽然没有成亲,但公主早就芳心暗许,拿他当准驸马人选。
年轻俊美的状元郎,意气风发,锦欣公主一心要求得嘉和帝赐婚,没想到先出了这档子事。
如果李珹不乐意,可以拒绝,为什么要戏耍她,还要把她送给别人?
心灰意冷之下,加上受不了颠簸之苦,锦欣公主一命呜呼。
换来了现代的唐锦欣。
一个臣子,能做出这种事,想来宫里的情况也不友好。
如果不是大福带她跑路,都想再死一次拉倒。
可怜的大福,是原主刚到东溪城时遇到的乞儿,因为给过他一块饼,一首感恩于心。
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看到她被掳走,一路跟随。
这么远,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
唐锦欣瞅准时机逃出来时,猛一看到他,好悬没吓晕。
还是多亏大福腿脚快,他们才能躲过追捕。
唐锦欣往下一看,大福的草鞋早跑没了,光脚黑黝黝,最上面又灰扑扑的,还有好几个血口子。
“大福,你停一下。”
大福听话地停下,放她到旁边坐着。
唐锦欣在身上找了找,古人衣袖宽大,特别像她这种贵女的衣裳。
她找了点干净的布料撕下,又拿出一块饼递过去,“大福,你也坐下。”
大福接过饼,嘿嘿笑,“公主,你人真好。”
唐锦欣也笑了,搬过大福的脚,简单包了一下,没有鞋子,聊胜于无吧。
现在全靠这傻小子,脚坏了可不行。
“你也好,快吃吧,吃完我们再赶路,你扶着我走就行。”
再上路时,唐锦欣的肚子咕噜噜响,而他们身上再没有吃的了。
大福再次感动得眼泪汪汪,“公主,你人太好了。”
唐锦欣哭笑不得。
“大福,你认识回东溪城的路吗?”
大福摇头又点头,“不认识,不过我记得我们走过的路。”
唐锦欣一喜,“那咱们原路回去。”
不是笃定她不会回国吗?
她偏要回去!
还要弄清楚,那个李大人,到底是不是李珹。
她去给原主找个答案,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
想到他,心里就一阵难受,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原主的影响。
京城在千里之外,途中又不太平,她还要先回东溪城,与和谈使臣汇合。
至于公主被掳走五天,流言被传成了什么样子,想想还很期待呢。
……为了躲避追杀,两人走上小路。
有大福的指点,竟也走得大差不差。
唐锦欣之前没劲,是被喂了药,现在药效己过,己能正常行走。
用身上藏的唯一一根发簪,跟路过的人换了一点吃的,一路挣命似的走到东溪城。
中途没有遇到劫匪,只看到几波路人,大多衣不蔽体,双方打量一番,确定了彼此穷鬼的身份,于是相安无事。
公主和难民,现在没有区别,只是除了忍受饥饿,他们还要被追杀。
但她搏一搏,还能凭着身份,捞个吃穿不愁。
没亏。
终于到了东溪城,远远的看到城门。
进进出出的人不多,稀稀拉拉,根本不用排队。
就这,大福还嘀咕:“今天人好多。”
大概是两国在这里和谈,百姓听到了风声,知道城池不会易主,就又回来了。
但想恢复经济,想必还要一些时间。
唐锦欣想着进城后的事情,给自己打气,不能莽,得先打听点情况。
不想,根本不用费心打听,消息自动进了耳朵。
几个大娘在她们前面走,一路闲谈,唐锦欣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庆国锦欣公主被马匪掳走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还有一种说法,公主不是被掳,是到东溪城之后就得了急症。
“听说公主吃饭的碗都是金的,平时路都不多走一步,娇生惯养,不病才怪。”
“说病你还真信?
要真病了,还能传出这些闲话?
依我看,马匪的事才是真,公主肯定被绑走了,马匪才不管你是贵人还是平民。”
最后大家唏嘘:“那回不来了,肯定得一头碰死。”
别看路上人不多,还是刚刚躲过战乱的,但对于八卦,人们的热情不减。
反而因为朝不保夕,对皇室的各种传闻津津乐道。
唐锦欣暗忖,这不是人为宣传的,她都不信。
两人才这么一露头,就被盯上了。
只是一个晃神,就觉得眼前一花,一把刀明晃晃横在面前。
唐锦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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