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原数到第七滴冷凝水坠落时，通风管道终于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
他抬手关闭全息投影，霓虹色的"记忆诊疗所"招牌在潮湿空气中溃散成乱码。
手术台上的女人突然抽搐起来，颈后芯片接口迸出蓝火花，那些关于出轨丈夫的记忆正顺着数据线涌入她的大脑。
"再加三支镇痛剂。
"女人咬碎了口红，镶嵌着碎钻的指甲抠进人造皮革。
林原瞥了眼她脚上那双限量版悬浮鞋——上城区的贵妇们最近流行用捉奸记忆来佐餐。
麻醉枪抵住她后颈时，通风口盖板砰然落地。
十五岁的拾荒者阿澈滚进来，怀里紧抱着用防辐射布包裹的金属箱，指缝间渗出的血在箱体上画出诡异的图腾。
"江临在追查雏鸟记忆！
"男孩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过，"他拆了西区三个中介人的脑机接口..."林原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停滞了0.3秒。
全息屏上正在格式化客户资料，却有个加密文件顽固地抗拒删除——那是他七天前从贫民窟回收的濒死记忆：暴雨中的少年蜷缩在变电站角落，掌心托着受伤的雏鸟，雨幕深处传来机械犬的嘶吼。
当时他就该察觉异常的。
这段记忆的神经痛觉评级是罕见的SSS级，但卖家后颈的芯片编号显示他来自无人区。
手术台上的女人突然发出高频尖啸。
林原转头看见她的虹膜正在数据化，黑色素如像素点般剥落，露出底下荧蓝的机械瞳孔。
记忆管理局的傀儡探员，他们居然给仿生人植入虚假婚姻记忆来做诱饵。
"走地下管网！
"他将金属箱甩给阿澈，反手抽出神经电流鞭。
女人下颌裂开，露出微型粒子炮的充能口，第一发光束擦过他耳际时，整面墙的玻璃培养舱应声炸裂，三千个正在复制的记忆芯片在福尔马林雨中蒸腾成雾。
林原在浓雾中撞开应急通道。
腐臭的下水道气流扑面而来，阿澈的防辐射布被激光烧穿，箱体露出管理局的银色鹰隼标志——这根本不是普通记忆载体，而是最高级别的记忆收容装置。
追捕者的机械足在水管外壁刮出刺耳声响。
林原踹开排水阀，在污水淹没腰际的瞬间，他看到了视网膜残影：十二小时前那个无人区少年被拖进记忆管理局飞梭时，后颈的芯片接口处有个硬币大小的灼痕，与三年前实验室火灾现场发现的尸体如出一辙。
污水突然沸腾。
江临的黑色军靴踏碎水面，防暴面罩的目镜映出林原骤缩的瞳孔。
管理局最新型的神经锁铐擦过他手腕，却在触碰金属箱的瞬间爆出电弧——收容装置的安全协议被激活了。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贩卖什么。
"江临的声音经过变声器处理，却掩不住某种诡异的颤抖。
他持枪的手背浮现出神经束暴突的纹路，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皮层下挣扎。
林原突然笑起来。
他松开金属箱，任其坠入污水，右手却摸向耳后的神经接口。
当江临的瞳孔因惊愕放大时，三百段伪造记忆同时涌入公共频道——妓女的初吻、杀手的忏悔、孩童的末日幻想在数据洪流中炸开。
"但你知道。
"林原在意识世界的轰鸣中贴近执行官颤抖的枪口，"不然为何要删改追捕记录？
又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污水深处传来金属箱解封的蜂鸣。
某个沉睡的记忆苏醒了，江临的防暴面罩突然迸裂，林原看着他右眼角的泪痣在数据风暴中泛起荧蓝——那是记忆共振症晚期患者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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